然而我循着当初刘姗登记的地址找到她的寝室时,她的室友告诉我她早就搬出去住了。
我问她们去哪儿了,都摇头说不知道。
“她还有其它手机号吗?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我顾不上掩饰焦急的心情。
“没有了。我们也联系不到她,她这个人不合群。”其中一个姑娘从书桌前的帘子里探出头来对我说。
“她……好,谢谢。”我想到刘姗在公司时为人处世的成熟,却没料到她在室友眼里是这样的评价。
我留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女孩儿的电话,说麻烦她等刘姗回来后务必联系我。
她大概看我真是着急,于是很善良地答应。
时间有限,我不能靠等,那只能是坐以待毙。
刘姗这里我怕是得不到线索,隐约中我感觉她的消失是人为的。
如果她存心躲着我,我又不是警察,这城市这么大,我去哪儿找她?
警察?唉,如果广哥在,我还能麻烦他帮忙,现在我也不好意思去拜托他的同事。
第二天上午,司南进办公室前扭头看看我,估计是从我脸上看出了答案,没再和我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扔给我一沓文件,让我送给楚晴川签字。
我说好,抱起就走。
“他如果问你什么,你就说都经过我授意。”司南在我身后说。
我一怔,回头看他,表情疑惑。
“魔方有个投资人和晴川相熟,昨晚我们一起饭局,他当玩笑把这事儿说了。”司南说完,就走回办公室。
我心一沉,对他的感激之情更甚,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手下很多老员工都忠心耿耿。
关键时刻,有这样的上司在背后撑腰,怎么会不感动?
那时候的我没察觉,自己的工作作风正在潜移默化地受他影响,为我日后的成长打下好的基础。
在时间允许的前提下,我一般都会走楼梯。
没想到在顶楼的楼梯间,我和楚晴川不期而遇。
他走得比我快,自楼下上来,当时我正穿着高跟鞋一步步小心翼翼,同时也心不在焉。
“找我?”他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时,我吓了一跳,同时手一抖,文件散落一地。
毕竟走楼梯的人少之又少,我完全没防备。
我慌忙蹲下身去捡,他也来帮忙。
“司南让我来找你签字……arthur先生。”我拢了下耳边垂下的发丝,语气淡然。
楚晴川没说话,帮我捡起最后一页纸,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他没有立刻松手,而是过了两秒钟,才放开。
在这个过程中,我低头整理手中的文件,却能感觉到两道咄咄的目光在看我。
我想起电梯故障事件之后,自己便很少坐电梯。
那时楚晴川说他没事儿的时候也走楼梯,看看我们有没有缘分偶遇。
之前没有,现在却有了,真是有趣。
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没有去关大开着的门。
站在诺大的办公桌旁,我倾身把文件放在他面前。
他随意地拿起手边的签字笔,浏览之后,龙飞凤舞写下他的英文名。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上,思忖着司南对我说的话。
如果他问起来,我该如何作答?
办公室安静地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把所有文件签好,笼整齐后递过来,却故技重施,不松手。
我只好抬头去看他,想用眼神提醒他,然而正好撞进他的眸光中。
他一直盯着我看,像要在我眼底找出什么东西。
那一刻,我承认我的心像被一直无形的手攫住。
越是这样,我越是抿起嘴角,对他微笑,因为笑意漾出,可以掩藏很多感情。
这是我最近发现的一个秘密,屡试不爽,他果然松了手。
我说了声谢谢,转身欲走。
“成骄阳。”他语气平静,喊我的名字。每次他叫我全名,总感觉像长辈要教训孩子。
我定住脚步,回身,等他问我杜撰采访的事。
“给我一个解释。”他身体微微前倾,胳膊架在桌沿,双手交叉搁在唇间。
“整件事都和司总没关系,我会把录音文件找到,给魔方一个交待。如果……”
“我要另一个解释。魔方那边,我会安排人处理,你不用管了。”楚晴川看着我说。
我愣了两秒,迎上他的目光:“楚总,抱歉我听不懂您要哪个解释。我闯的祸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会收。就算被栽赃成功,我也不怕扛这个锅。”
继而我又故作感激地微笑道:“感谢楚总对下属的关心,很荣幸能在ac遇到您和司总这样体恤员工的好上司。”
楚晴川,你知不知道,和李语彤和韩璐的算计相比,压垮我信仰的最后那根稻草,是谁给的?
是你啊。
“你在和我划清界限?”他问这话时,眼神凌厉。
我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楚总,您本来就是我的上司,谈何划清一说?”
他低头沉默,之后又抬起,我看到他瞳中又恢复光芒:“问你要个解释,很难?”
“楚总您可能误会了。”我把文件抱在胸前,他正等我继续说下去。
“解释不难,但却多余。我会尽快找回采访录音,让害人之心不攻自破。”我最终还是把话题落回工作上。忽然发现还真是一语双关,无论韩璐和李语彤,这两件事都和录音扯在一起了。
“很好,成骄阳,你真是理智。”他说这话,倒让我有些搞不懂是在称赞我哪一点?但那语气并不像褒奖。
我决定如果他再纠缠不休,就会直接告诉他,工作时间不谈私人话题。
好在他没有继续,而是低头去看其他文件。
我正要离开,就听到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下午回总部,这段时间不在国内,峰会前……”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走出会议室。身后倏然传来什么东西甩在地上的声音,大概是钢笔之类的吧。我猜。
楚晴川,你凭什么生气?
……
当天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那边先问我:“是骄阳姐吗?”
我一听,立刻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脱口而出:“林源!”
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还以为你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呢。”我开玩笑道,暂时忘了眼前的糟心事儿。
“姐,我后来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你搬走了。我猜塞在门缝的电话应该是你的,但那会儿没脸找你,觉得丢人,不配有你这样的朋友……”林源呵呵笑了笑,给我的感觉好像变得成熟不少。
我反应过来,问他:“那你现在联系我,是觉得有脸了?”
他哈哈一笑,说一点点,然后问我能不能赏脸一起吃饭,这次不吃路边店。
我说今天恐怕不行,我没心情讹他顿大餐,吃不下,浪费。
他问我是不是又被人坑了?
“姐,你就是人太好,心善,招渣体质。你看当初我那么坏,你都肯原谅我,这次又出什么事儿了?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林源问。
我忽然茅塞顿开,想起这小子的出身。
“小子,文档丢了你能找回来吗?”我神经紧绷,这可是我的一线希望。
“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别说文档丢了,就是你网银钱丢了我都能给你追回来。当然我现在的身份……”
不等林源显摆完,我当下就拍板说今晚的饭我请,地点他随便选。
他嘿嘿地笑,说来活儿了,晚上聊。
我怎么都没想到,林源这只当初见不得光的小老鼠,居然成了网络安全顾问!而且他的客户还包括网警之类的官方机构。
看着眼前这个褪去痞气的清秀男孩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我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你是不是靠出卖以前的队友上位的?揭发有功?”坐在古色古香的老北京铜火锅店里,我取笑他。
他嘿嘿两声,说:“姐我听你的话去报了函授,结果那个老师说我水平不错,就介绍我给他朋友帮忙。姐,以前我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走得也是歪门邪道,后来我才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大触。你知道吗?刚开始我都不敢和他们说话,可慢慢发现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不过,人家也不会和没能力的人浪费时间。”
林源兀自说着,好像很久不曾敞开心扉过,而我从他的言语中感觉到了成长。
只不过,他的女孩儿还在吗?
“林源,妮妮呢?”我问。他对我亲切,我也把他当弟弟,不避嫌。
他原本眉飞色舞的表情一僵,眼神也随之黯淡。
“她回老家了。姐,你说得对,她是个好女孩儿,是我对不起她,从前不务正业,给不了她幸福和未来,耽误她了……”林源说着,声音一度哽咽,我特怕他哭出来,好在没有。
“这些话你对她说过吗?和我说有屁用啊!”我恨铁不成钢。
林源仰头喝掉杯子里的啤酒,说:“有些话大概只能放在心里。我特么就是死要面子,觉得自己渣,没脸和她说这些。可是姐,你说她回老家了,就能找到幸福吗?”
我耸肩,无法作答。同时也感叹,男人的想法有时候真奇怪,明明爱着,却不愿意开口说明白,还觉得放手是为对方好?
但我却忘了,感情这回事儿,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我看林源觉得一清二楚,却没发现放在自己这儿,同样是身处迷雾。
“对了姐,当初妮妮照顾我的时候,说有机会一定要谢谢你。她老板给她的遣散费比别人都多,而且雷子也没和她追债。她还听说雷子被那个蒋公子和楚三爷当沙袋一样打得鬼哭狼嚎的。”林源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崇拜。
“楚三爷?”我重复道。
“嗯,她回去办手续的时候,听以前的小姐妹说的。”林源说。
我不想继续和楚晴川有关的话题,哪怕他以前对我再好,那也都是过去了。
他为我做的再多,也是因着过去他想追我,所以我不欠他的。
我暗示自己不要展开想象,更不能沉溺回忆。
“你就放手让她走了?”我岔开话题。按说不该打听这些隐私,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奇。
“她一直很用心地照顾我。可那天我说我会努力赚钱娶她养她的时候,她却说我没出息,不会和我在一起。当时我觉得委屈,为了她被人打成这样,她还不领情,就和她怄气。当天下午,她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我看到她的短信时,再打回去就一直关机了。
骄阳姐,她在短信里说,她配不上我对她的好,还说我聪明有本事,以后一定前途无量。那时候的我你也见过,哪里像有本事的?呵呵。她还说自己一没学历二没能力,在大城市混就只能吃青春饭。她说对不起,她是故意惹我生气,因为她必须要走了,不然她怕再也离不开我。
她要让我永远记得她最美的样子,就是现在。我想去找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她老家的地址。是不是很渣?”林源苦笑。
无言以对的我,心情很沉重。
爱情的确会让人卑微,哪怕我们爱的人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在我们眼里都自带光环。
而它的魅力也在于此,无论贫穷富有高低贵贱,都能感受到因它而生的喜怒哀乐。
“人事易分,有缘还会相逢的。”我一时,居然找不到安慰他的话,毕竟不是情感作家。
林源却冲我一笑说:“其实我已经看开了,现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赚钱上。万一她回来了,我也好有准备对不对?只不过见到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有点激动。姐,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带电脑来的,很快就能帮你处理好。”
我觉得他这想法挺对的,就从包里摸出录音笔,递过去。
他连上电脑后,我却看到他的表情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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