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担心地问楚晴川:“你把股份留在手里,陆行琛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
楚晴川仰唇问我是不是在关心他?
我发现他好像很喜欢从我口中得出我在乎他的结论。
“当然了。我可不是楚总那么随便的人,就算和普通异性朋友也会坦诚相见。”我就算承认,也得端住了。
楚晴川还是聪明的,马上领悟到我的言外之意。
他捏着我的鼻子,凶狠地警告我,再提韩璐那件事,就对我不客气。
“哦,你能做我还不能说了?你给我造成多大心理伤害你知道吗?感觉不会再爱了。”我越说越来劲。
他揉了揉太阳穴,说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玩笑之后,他还是认真解答了我的困惑。
“我有一个做实业的朋友,近年对内地的房地产业很感兴趣。前段时间我们探讨过,他想来江城发展,正好下个月政府要拍卖一块儿地,他会来竞标,顺便考察楚氏现在的状况,如果觉得合适,会考虑拿下楚氏集团。”楚晴川说。
我若有所思,就问他:“那你又会成为大股东啦?”
“楚氏这几十年积累下的人脉、渠道、客户群和供应链,都是很有价值的。与其落在陆行琛和李鸿运手里,不如为己所用。”这时的他,带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我发现我们两最大的差别,就是我能被他一眼看透,可他却好像有很多面。
他像一个魔方需要被排列组合,可我却没有那个能力让所有面都井然有序的呈现在我眼前。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拒绝楚靖南的求助呢?”这是我最后一个疑问。
楚晴川漆黑的眸子注视我:“我是个商人,商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他说完,就静静看着我不语。
我摸摸脸,问他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没事,从我眼睑下方粘下一根睫毛。
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秉烛夜谈的时间有点长,信息量又太大,可能过于费脑,我有些疲倦。
况且在他怀里,我感觉到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放松。
我终于体会到周文涵给我的建议是对的,找个人陪睡。
就在我迷迷糊糊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声音:“唯独对你,是意外。”
嗯?还不等我去思考,困意袭来,我已沉沉睡去。
不久后,黑暗的大门再度开启,这一次,我感觉多了些勇气,走到小女孩身边。
我蹲下身,注视着她空洞的眼睛:“阳阳,你想要什么?”
她扬起唇角,嘴巴出现一道没有感情的弧度:“姐姐,你真让我失望。那个男人一出现,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语毕,她转身,那些记忆就像投影一样出现在门后无尽的虚空。
我刻意不去看那些画面:“阳阳,我答应你,我会找到那个伤害我们的人,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你等我,好吗?不要仇恨爱我们的人,他对我们很好,他想帮助我,也会帮助你。”
我能感觉到她对楚晴川的排斥和敌意。在她心里,已经通过我和楚晴川发生过的行为,把他和当年那个禽兽划上了等号。
她对我狞笑,看我的眼神极度失望。
我告诉自己她是我的心魔,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似乎无济于事,她的气场过于强大,又占据了主导。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根本就不配代替我长大。”她忽而凌冽的目光扫向我,四目相接的瞬间,我好像被什么钻入身体,完全进入无意识的状态,只觉得心里有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
……
“骄阳!”楚晴川短促而威严的一声喊,把我拉回到现实。
我猛然惊醒,看到自己正坐在他身上,双手掐在他喉间。
此时,他已经掰开我的一只手,我回过神,才感觉到疼痛。
他紧拧着眉头,像要看穿我眼底的心事。
“我……对不起。”我心虚地解释,视线故意避开他,无处安放。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他严厉地问我,我心想是不是梦里的对话变成呓语说出来了?
“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我赶紧解释。
他不再如之前那样对我有耐心,而是带着压迫感地让我最好把所有经过都告诉他,否则他不介意用最直接的方式撬开我的口。
我不解地看着他,最直接的方式?
“我想要你,忍很久了。”他说着,就起身把我按在床上,一把扯下我睡衣的肩带,动作之粗暴让我顿时张牙舞爪地自卫起来。
我歇斯底里地叫,他动作却不带停滞,直到我终于意识到力量的悬殊,哭着求他放过我,他才停下来。
“告诉我。”楚晴川把我拉起来,凶巴巴地命令道。
我盘腿而坐,抹了两把眼泪,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昨天真的葬身湖底,你会不会为我守寡?”他没有回答我,却问我这样的问题。
想起他刚才那样对我,我就说那肯定会难过一段时间,过后生活还是应该阳光明媚,毕竟斯人已逝。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猜他肯定又在暗骂我没良心,于是赶紧赔笑道:“开玩笑,这不好好的嘛。我错了,大王别生气。”
楚晴川遂警告我:“我说会等你,但不是等你敷衍我。我本来以为你的幽闭恐惧症,只是小时候被惩罚关禁闭落下的,不至于多严重。可出差回来,你却发展到排斥和我肢体接触,我相信你是想起了什么。昨天坠湖,如果不是蒋豪城他们发现的及时……”他说到这里,斜睨了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趁这时他没防备,猛地掀开他的t恤,就看到他腰侧那一大片青紫淤痕,触目惊心。
这时我想起在湖底,我失去意识前踹的那一脚,有这么狠吗?
我咽了口唾沫,他可真能装啊,这一天各种活动下来,愣是没让我发现不对劲儿。
“疼吧?”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伤势:“可别把内脏踹坏了啊。”
楚晴川幽幽道:“那是肾。”
我当然知道那是肾!中医里固本培元的地方,至关重要。
好在他没继续追究,否则我也赔不起。
“程勋去世后,我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干预治疗,ptsd,是人在受到重创后常见的心理学现象。你的症状很相似,那瓶药是心理医生开的吧,他怎么说?”楚晴川再度开口,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怪不得他对我的病情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原来以前是病友。
“说没什么问题,慢慢就好起来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我随口胡邹道。
楚晴川低吼了一声“成骄阳”,我居然下意识地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条件反射,训狗呢?!
“如果你不想让我帮你情景重现,最好一五一十地把你受侵犯的过程告诉我。”他训诫道。
“你怎么知道我受过……”我还没问出口,就已经知道答案。
我的各种反应都再明显不过了,他那么聪明的人,又对ptsd有所了解,猜也猜得到吧。
想到自己马上要瞒不住,我有点慌。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干什么?”我垂死挣扎。
“我比医生管用。说不说!”他没了耐心,作势又要扑到我,还给自己找了个极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治疗逃避的最好方法就是强迫面对,要么痊愈要么发疯,如果我失手让你疯了,会把你安排在最好的精神病院,放心。”
“你这太极端了!我们要讲科学!”我心想自己真是倒霉,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楚晴川,我算是认清你了,你是不是还准备把我和韩璐关在一个病房里?其心可诛!”我趁机岔开话题。
下一秒,我却看到他双手掀起t恤,双臂一举就脱下来扔在床尾,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慢着!”我急忙岔开五指,伸手制止他,毕竟他身上只剩一件衣服了。
“你,真得有办法帮我?”之后,我犹疑着问道。
他拍拍我的脸,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然你天天想着怎么杀了我,我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我低下头,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做了决定。
“楚晴川,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哪怕……我……”我吞吞吐吐。
“当然在乎。”他目光咄咄地审视我,我泄气地垂下头。
“没有过去,哪有现在的你?如果你连自己的过去都接受不了,凭什么要求别人接受?”他又补充道。
他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让我意识到,我之所以如此介怀,想要隐瞒他,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自己的不自信。
“楚晴川,你听好了,我要说了。”
我深呼一口气,扯过枕头抱在怀里。
他亦盘腿坐在我对面,一脸认真地开始倾听。
我回忆的过程居然很平静,大概是因为清醒着,没有出现被催眠时的那些反应。
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卧室里是良久的沉默。
我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对面男人的表情,尽管我知道他不会看不起我,可我还是无法克服自卑。
其实我能意识到,他之前做的那一切都是故意吓唬我的。我可以继续抵抗,他一定不会真得侵犯我。
但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关心和在意,他发自内心想帮我,我实在无力继续抗拒。
他对我的好,让我怀疑我根本就不懂得爱。
我曾以为我对楚靖南的爱那样深沉而刻骨,可楚晴川却告诉我,爱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携手担风雨。
他希望我有抵挡风雨的能力,又会在我力所不及时,为我挡风遮雨。
我不禁换位思考,同样是爱,楚晴川对我的细腻和体贴,我却从未在楚靖南身上实现过。
一直以为的那份爱,不过是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对别人好。
我以前痛恨楚靖南,觉得自己委屈受伤,现在想想,根源或许出在自己身上。
会爱,真的比爱本身更重要。
“骄阳,让我和她谈谈。”楚晴川沉稳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有些难以置信,他说什么?
他看出我的疑惑,问我:“你内心对她有所愧疚,所以不敢直面她。但是如果你当初不选择遗忘,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我愕然,如果有如果,我可能早就抑郁了,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无论何种遭遇,都选择努力地、没心没肺地活着。
“遗忘并不是逃避,而是大脑选择的最佳自保机制。你不需要心存内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相反,你该为自己骄傲。”楚晴川对我的鼓励,如同汩汩清泉,洗刷着我心中的尘土。
“真的吗?”我终于敢迎上他的视线:“楚晴川,错的人不是我,是吗?你也这么认为吗?”
楚晴川点头,他的墨色瞳孔就像夜晚平静的海面,波澜不惊,让我心神安宁。
安宁,也是一种力量。
之前无论周文涵还是阿水,都对我说过不是我的错,可我依然执迷,尽管得到纾解,却不能从根源上释怀。
然而楚晴川这样对我说时,我仿佛听到小女孩一直隐居的那座牢笼在轻轻震动。
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出现了别样的情愫,比如惊慌。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她一直都是强势,充满仇恨,主导着我的。
可此时,她那空洞的眼神居然多了一丝慌乱。
“你不要相信他!”她终于沉不住气,走了出来。
“骄阳,相信我,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都别怕,拉着我的手,不要松开。”楚晴川对我轻语。
之后,他关掉了所有的灯,厚重的窗帘隔绝外界的光线,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我紧张地手心冒汗,那小女孩的失措感更甚。
我两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相信楚晴川,可她却毫无依靠,所以她的恐惧胜我百倍,我居然产生了一种主导局势的快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