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路灯下的影子不动了，奥迪车乘着夜风渐渐远去，消失在灯火璀璨的街道尽头，而被它红色尾灯拖拽出来的轨迹这端，则是王志远木桩般站在街沿盯着远方的模样，他胳膊稍稍往前探，似乎想要抓住那道转瞬即逝的虹光。

目光呆滞的看着这幅场景，我的思潮在疑虑中被扣押了几秒，觉得还是告诉陈佩佩，薇薇恩跟王志远关系好些，便冷静地回答：“薇薇恩只是跟米薇薇英文名相同的女孩，原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她是王志远大学时代的女朋友。我知道的也不多。”

陈佩佩眼睛跳了下，视线机械性的穿过半明半暗的马路，像风一样流落到几米开外的王志远身上，深情一瞥地望了片刻，说：“看来志远很爱她啊！我走了，晚安！”

说完，陈佩佩就提着小包走进了停车场的阴影中，等我再次朝她观察时，奔驰车明亮晃眼的大灯已经照亮空洞夜色，像一股神秘的魔法那样消失在了街头。

直到奔驰车从跟前呼啸而过，王志远才从记忆深处的梦游里清醒过来，嘴巴动了动，似乎在默默的表达什么。

我最近跟王志远交流比较少，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的感情应该出问题了，至少遭受到了某种影响，估计跟陈佩佩有关，因为她是目前的空窗期的唯一伴侣。

见王志远站在原地不动，我朝他靠近，拍拍肩膀说：“你确定刚才开车的那女的，是薇薇恩？”

王志远惊恐不安地点点头：“我确定，她的侧颜我永远忘不了。”说完就埋住脸：“想不到这么些年，她还是在成都，我以为她已经离开到外地去了。”

“也许她只是刚回来，或者碰巧路过。”

其实我想说，如果王志远跟薇薇恩果真情深似海的话，那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一定也看到她了，至少会像我跟夏琳在航站楼见面那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薇薇恩没有停车，说明她至少在心中选择了回避。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怎么？你想找到她？”我轻声问道。

看得出来，王志远的情绪很潦草，眼睛不停乱瞟。“我想再看看她，当年我跟她分手以后，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还做了流产手术，我一直很自责。”说着他就义愤填胸道：“嘉豪，我觉得我像个畜生！”

我一愣，安慰道：“你要真觉得良心很痛，那最好别去找她，免得你看到她伤心，她看到你难过。再说，按照你之前的描述，薇薇恩今年已经27岁了吧？你没看到她坐在车里那副打扮，那明显是婚后女人才有的样子，也许她现在已经结婚，有自己的丈夫跟儿女了。”

静默中，有一阵细微的凉风吹过，撩动街沿行道树的叶子，摇曳的样子像是不安的灵魂。

王志远用无限伤感的眼睛审视我，好像有什么东西使他不安，抬起脑袋望着漆黑的夜空，半晌才问：“你确定？”

我知道他正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便模棱两可地说道：“结婚的女人和没结婚的女人，差别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庄妍就是结过婚的，你看她跟米薇薇和陈佩佩如何？”

王志远咬着嘴唇没说话。

见他还不死心，我只得提议：“干脆这样？你要真放不下她，我们就悄悄找到她，如果她还是单身，你就找她再续前缘，如果已经结婚，就别打扰了，好吗？否则我跟庄妍的事情，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王志远迟疑了下，无奈接受了现实：“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然而眼中却满是惶恐，我知道那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才会有的慌乱。

……

远处想起一阵陌生且模糊的音乐。王志远站在写字楼跟前抽了根烟，他的目光随着缭绕的青烟变得沉重，渐渐有了泪光，像背后冷酷的夜风在抽打。

望着眼前感同身受的画面，我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因为我知道，如果不以适当的方式宣泄一下的话，对王志远而言，接下来的十来个小时将又是个痛苦难捱的不眠夜。

只是当我提出要不要去酒吧的时候，王志远黯然地摆摆手拒绝了，言语苍白地说了句“我想自己静静”后，就丢下手里的烟头，朝停泊在不远处的宝马车走去了。

看着王志远被拖拽在昏黄路灯下的斜长背影，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却仿佛在叹息中看到了同样无奈的自己，甚至与之相比还要更潦倒，更落魄一些。

……

防爆胎碾压平整的泊油路，撕碎了几片掉落在其中的梧桐叶子。随着宝马车的渐行渐远，低落的情绪和声音在黑暗中戛然而止，烟头的火星也不再闪烁，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神情恍惚的空荡中，我朝不见尽头的长街望去，只觉得明暗交替的远方像迷茫无助的未来一样，渴望事业与爱情编织而成的幸福。

裹着各种琐碎片段般的记忆徘徊在街头，就在我准备斩断触景生情的思潮，回写字楼继续工作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号码是米薇薇的。

我立马想起下午在赛车场，米薇薇约我晚上见面的事情，莫非她改提前啦？思索中划开屏幕接通：“薇薇，找我有事？”

“嘉豪，你现在有空吗？”

我本想说不是约好在凌晨见面嘛，但转念一想觉得很傻，便吐露了个字：“有！”

“好，我在你家附近的河岸边等你。”

不等我回应，米薇薇就把电话挂了。看着熄火的屏幕，我觉得心头一股异样的情绪蔓延上来，总觉得此时去见米薇薇不太好，毕竟中午夏琳才因为我跟她私底下见面的问题吵了架，更别说陈俊杰将要向她求婚。

只是我现在不去，问题就能解决吗？作为当事人，我再也清楚不过了，我跟米薇薇之所以闹出这么多藕断丝连的问题，纯粹是分手不彻底惹出来的。

想了半天，我觉得：“也许，今晚去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偏偏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信不过。

因为，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那就是我的确很想见见米薇薇——在她接受陈俊杰的求婚之前！否则极可能变得跟王志远和薇薇恩那样！

……

三分钟后，我迎着略有些刺骨的晚风，带着为爱蛰伏的愧疚，驾驶着迈腾直奔清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