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划破夜的空濛，震碎了江面上烟波浩渺的雾障，随之出现的就是岸边灯火辉煌、迷魅奇幻的洪崖洞夜景，竟有种蒲松龄《聊斋志异》笔下“鬼市”的感觉，却明显要更气派热闹些。

分做在方桌的侧边，麦叔叔端起酒杯说了些跟祖国、家庭有关的祝酒词，痛痛快快跟大家饮了几杯，看我给雪姨布菜，他询问道：“嘉豪现在工作怎么样？有需要麦叔叔帮忙跑腿的地方吗？”

我本想说已经辞职的，但忽然回忆起对老人要报喜不报忧，何况之前麦琪在电话里把我形容的那么厉害，住的是豪华公寓，开的是保时捷跑车，倘若这会儿说工作没了，不相当于自我扇脸吗？

于是我重新组织语言，说：“麦叔叔言重了，目前在lr集团，刚升了部门经理，各方面待遇都还不错，前段时间跟朋友做生意，买了些股票最近涨了，赚了些外快。”

听我说买的股票看涨，雪姨跟麦叔叔都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神色。“哟，嘉豪这厉害啊！”他惊呼道：“最近大萧条，a股都跌成啥样了。”

我这才想起麦叔叔平日里也要炒股，顿觉得撞到了枪口上，便硬着头皮说：“都过了好阵子了，当初要没抛的话，现在也得套牢。”

麦叔叔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接着又改换口气，试探性地问道：“嘉豪应该有段时间没跟你爸爸联系了吧？”

我黯然，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现在不是在坐牢嘛，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呢！”我压根儿就不想去看他。

“哎，他那个身份不一样嘛！”麦叔叔自然明白我为啥会这么说，亲自给我倒了杯酒，端在手里语重心长道：“嘉豪，叔叔知道你跟你爸爸关系不太好，老实给你说吧，前段时间我跟你阿姨到北京去看了看他……”眼眶湿润地摆摆手：“他老了，满头白发，经此一遭身体也大不如前，提到你也是老泪纵横，所以你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去看看他吧！”

纵然是铁石心肠，但站在血浓于水的角度，我此刻心里还是比较煎熬的，放软语气点头说：“好的。”又觉得今天这种良辰美景说议论这些话题不太好，便岔开跟麦叔叔谈了会儿餐饮，照他的意思，现在找了个靠谱的职业经理。

……

酒喝的不多却有点热血沸腾，我跟麦叔叔谈的很开心，他谈话很有技巧，总能在避免触碰到我内心柔软敏感部分的同时，宽慰我将我的隐忍解开。

而雪姨是断断不能开口的，一来太过滑稽有趣，二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我跟她女儿拉近距离。

饭后我们沿着江堤散步，周围步履喧哗统统都是外地口音，沿途江景美不胜收，魔幻3城市并非浪得虚名，路过家旧书摊，我跟麦叔叔选了几本老书，最后雪姨帮忙讲价打八折买走。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麦琪主动当司机将我们送回到家里。开门进房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洗漱后躺在睡了好几年的床上，就在晦涩开始联翩浮想，应该说我学坏就是从这张床上开始的：在商业年会认识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然后壮着胆子用各种在当时凌云壮志，在今天看来偷鸡摸狗的办法将其征服，所有的奇思妙想都是从这儿萌生的。

“那时候的我真是坏蛋啊！”我靠在床头盯着苍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偶尔瞟眼飘窗外部的一栋栋房子，积木似的堆砌到江边。

看手机觉得没趣，看电视也觉得没意思，渐渐的我又开始各种胡搅蛮缠，夏琳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她有没有跟刘博士在一起？还有米薇薇和庄妍，甚至我想到了那个处处跟我吹鼻子瞪眼的官纽伦，她这会儿应该还在景区里吧！

时间快到凌晨，指针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国庆。我连续收到了几十条短信，大部分都是节假日的祝福语，有lr的同事，圈的陈俊杰、杨欣、陈晓彤，米薇薇、夏琳、梁静璇的也有，挨着挨着回复后，我才犹豫地点开了夏琳的短息。

内容跟节假日的祝福短语毫无关联：“你在哪儿？你这段时间还好吗？”这应该是相恋以来间隔时间最久的一次聊天。

我编辑过去：“我在重庆，最近挺好的。”想想觉得不够，追问道：“小琳，我想你，你想我吗？”

她旋即回复：“想，你走后杳无音讯，我以为你又抛弃我了。你情况处理的怎么样？”

看到“抛弃”两个字，我心头一阵碎裂的柔软，满心愧疚地编辑道：“我很抱歉，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理解。”又回答第二个问题：“暂时还没有进度。”

原以为夏琳会安慰我几句，没想到消息发送过去后，对话框里就再也没弹出新的消息来。我不该怀疑她的，可这种聊着聊着就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我很不安，想起麦琪之前提到的，夏琳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冷漠了，似乎想要跟我们拉开距离，心头就隐隐有些作痛。

也许，也许她有事情也说不定呢！我安慰自己。

……

次日清晨，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嗡嗡”震动的声音，嘤嘤嘤的频率很高，最后被吵醒翻身拿起手机看，才发现是庄妍要跟我开视频。搞什么呀？我揉揉眼睛嘟囔道，谁料接通后出现在屏幕上的脸却是个小女孩。

“嘉豪哥哥。”她喜笑颜开的喊道，手机拿在她手里还有点晃。

“婷婷。”我喊道：“你妈妈呢？怎么这么早就玩手机呀？小孩子要看点书。”

结果婷婷把摄像头对准周围，青砖红瓦、人来人往，似乎在某个旅游景点。“妈妈跟j叔叔带我出来玩呢，还有个姐姐。”婷婷对着镜头说，接着又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我说：“嘉豪哥哥，你还没有起床啊？都九点钟了，懒猪！”

我被她囫囵的发音逗笑，小女孩可真有趣：“是啊，所以你千万不能向嘉豪哥哥学习，倒是你刚才说的j叔叔跟姐姐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