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3章：我要为你画张相
黄雨婷很诧异，问道：“鹿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刘鹿鸣没有多说什么，将画像交给了黄雨婷，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室。
坐在靠背椅子上，用胳膊肘抵在桌面上，右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门外，刘鹿鸣想了很多。
他先是想到了黄雨婷的那张画像，然后想到了那个画像的小男孩，接着想到了黄雨婷与他的对话，最后他想到了河庄小学面临的困境，以及整个人群所有人的命运，刘鹿鸣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我跟黄雨婷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就像那水中随波漂流的无根浮萍，先是中学毕业不能继续上学，然后是风风火火懵懵懂懂下乡插队，在河庄投身农业劳动四五年了，始终找不到人生努力的方向，却也找不到人生的前途命运。而今，经过顾校长哀求，来到了河庄小学任教，接替了病逝的蔡志海老师，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一直教书到死，就像那个刚刚逝去的蔡老师！
那个画像的小男孩，虽然身处农村，无师自通，竟然画出如此美丽的画像，很明显，我有画画的天赋，可是，即便如此，他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跟其他的农村人一样，小学毕业，就要投身农业劳动，最多再胡乱上两年中学，多识几个字，仅此而已！在农村这个广阔的田地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不能动了，永远地睡在这黄土堆里！
自己委身的这个河庄小学，不也是这样的命运吗？解放后，河庄乡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建起了这所学校，风风雨雨几十年过去了，从白天雷时候，就是这样步履维艰艰难运行，如今，依然是如此，校舍破烂，师资短缺，孩子们有一天没一天地上着学，老师们也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教着书，至今，不但没有任何改观，相反，却是因为一个老师的猝然逝去，就会危及到它的正常运行，这是何等的悲哀和可怜！
刘鹿鸣由此想到了那时的河庄，那时的黄中公社，那时的冶州城，他是多么希望一切归朴返真，走上发展的道路，不再是风风火火搞运动！而是脚踏实地干工作！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我还是做好眼前的教学工作吧，给孩子们上好课，在这里寄情山水，隐姓埋名，教书一辈子，就像那个逝去的蔡老师那样！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生活方式！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黄雨婷走了进来，“鹿鸣，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让你伤感迷离了！算了，不要多想了！干好眼下的工作，就是对那个男孩，乃至整个河庄小学的慰藉！”
“嗯！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早一天来到这里，给孩子们上课，教他们知识，教他们唱歌，教他们做游戏，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刘鹿鸣憧憬着未来，淡淡地说道。
“鹿鸣，现在没有课，离孩子们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我陪你到学校外面走走吧！”黄雨婷建议道。
“好哇！我还没有在河庄小学外面走动过！”刘鹿鸣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河庄小学，从这里向西北方向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这里是河庄村的南坡地！目光越过南坡地，就可以看到灰黑色的河庄村，掩映在一片落光了树叶的枯树丛中，活像一副古代的中国山水画面。
向西边望去是一望无垠的麦田，麦田的上方，一轮橘黄色的太阳斜斜地挂在天穹，发出万道光芒，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没有温度，但是让人很是惬意！
向南看，左侧是一个大水池子，水池的南边有缺口，直接与排水沟渠相连通，现在是冬天，池水不多，但是很清澈，碧绿碧绿的，阵阵微风吹过，池水荡起一层层涟漪，从北侧向着南边推去！池塘边种植了一圈垂柳，正值冬季，没有了绿叶，只有柳丝，随风曼舞，不停地搅动着池水。
池塘的西边，紧挨着的是，一个简陋的篮球场。说是篮球场，其实是应该叫操场。因为那个木制的篮球架，风吹日晒后，已经老朽不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随时有倾倒的可能！篮板上只有一个铁圈，没有了篮网，告诉人们，它曾经是一个篮球架子！
即便如此简陋的篮球架子，也只有东西两边各有一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体育器材！单杠、双杠、沙坑什么也没有！所以，叫做操场比较合适！
好在这个操场是用三合土夯实的，而且上面铺了很厚的沙土，所以，不容易积水，加上林老师平日的修补和呵护，保存的很是挺平整的！同学们可以在上面跳绳、踢毽子、打羽毛球，还有拔河活动。
当然了，这些比较有限的体育器材，很多是林老师自制的，比如毽子和跳绳！羽毛球和粗绳索，是买的，很宝贵！每逢有体育课的时候，林老师才带上钥匙，去前校园北侧的体育器材室，将物品领出来，拿到操场上，分发给同学们运动。用过以后，赶紧送回器材室存放起来！
这个操场还有个功能，就是召集河庄所有自然村的社员干部，开展思想批判大会和学习教育大会。因为操场的北侧，紧挨着学校外墙的地方，用青砖修起了一个一米高的土台子，可以充当主席台！而主席台的南侧是比较大的操场，正好可以供河庄大队的社员干部前来参会！
听说以前运动比较多，经常在这里召开全大队的思想教育会和批判大会！现在少多了，慢慢地转向了抓革命促生产，人们提及经济建设的多了！
刘鹿鸣和黄雨婷两个人一起，肩并肩，出了校门，向着池塘东边走去，因为这边相对比较僻静，离教室远一些！
风吹树摇柳丝拂面，虽然万物凋枯，还是很有情调的！围绕着池塘走了大半圈，从校门先向东后向南，两个人一直走到了池塘与排水沟渠相交汇的地方！在那里，面朝池水，背依柳树，两个人坐在了水池边！
黄昏时的霞光正好倾斜了他们一身，照在他们俩稚嫩的脸上，活像庙堂里镀了金边的佛像！黄雨婷兴致大发，心血来潮，立刻掏出一个笔记本，拿起一根铅笔，“我要给你画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