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壬阴阳剑九剑连发的最终式，剑意汪洋如海，雷霆万钧。

这样的剑意，如果全部倾泻而出，莫说是我，即便是剑仙都无法收回。

招式已经用老，人已经落下，剑出无回。

慕容紫萱痴痴的望着我，她也看出了我落下的剑，感受到了剑中吐出的毁灭杀意。

她也知道我收不回，同时也知道自己避不开这样的一剑。

看得出来，被崂山派囚禁之后她过的很不好。一身血污，满头青丝凌乱不堪，甚至还有白发混杂。

剑落，泪落，思绪飘飞，悲从心来……

大红袍，酒葫芦，情意绵绵紫薇剑。

名为师徒，可生活中却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

我们月下饮酒，倾心交谈。

这次从无双城出来，她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情缘。

想到她说这话的样子，醉态可鞠，有种武侠小说江湖儿女的豪情。

自从学会六壬阴阳剑以来，这是我斩出的最痛心的一剑，我知道我将为此懊悔终生，可是，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隔着剑意如海，我看见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笑颜如花，嘴唇在动，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我心中感知到了她要说的话。

“死于君剑下，慕容死而无悔。”

不悔么？

我呢？

我又该怎么咽下这撕心裂肺的痛？

在剑王朝欧冶子离去的时候，曾经郑重的告诉我，要我善待凌霜剑，莫要让它沾染上鲜血。

我违背了答应他的承诺，不仅见了血，杀了人，还把制造了一场杀戮盛宴。

而如今，我终于品尝到了苦果。

凌霜剑完美无瑕，是剑中圣者。我用鲜血亵渎了它，如今它用我至亲之人的鲜血来报复我。

我隐隐有种预感，这把剑在将来会变的和问天匕首一样可怕，成为一件不折不扣的凶兵。

问天出世，必有倾国之冤。

凌霜剑下，必有彻骨之痛。

就在剑意尽数宣泄，斗姆元君圣殿轰然欲坠的那一瞬间。

我忽然看到燕七奋不顾身的冲到了慕容紫萱身边，韩饮雪和我小舅没有拦住她，三十六名裁决使者也没有想到燕七会突然发疯。

我彻底懵了。

死一个慕容已经让我此生难安，若是燕七也陨落在我剑下，难道要我真的一生悔恨么？

“为剑而生者，剑心百转无悔，万剑俯首。”

“剑意苍茫不知所向，剑气纵横不知所终。”

“今有燕七，以斩断红尘情缘为代价，凭剑仙之体，接下无尽剑意！”

燕七仰首望天，敞开怀抱。

漫天剑意，好像感受到了召唤，全部汇聚在一起，化为一团清光，没入燕七体内。

随之，燕七的身影开始变化，虚实交错，光影重重。

等到光影落定，燕七还是那个燕七，可是她的气质已经大变。

人性渐渐消失，七情六欲也纷纷离她而去。

她的眼睛不再因为多情而湿润，反而化为两座深幽的寒潭。

里面蕴含的冷漠，好像亘古都不会产生一丝波澜。

太上忘情，残酷仙境。

燕七以剑仙体质接下了六壬阴阳剑九剑连发的剑意，同时觉醒了剑仙之魂。

为剑而生，其实就是生而为剑仙。

我从天上落下，怔怔的望着燕七。

眼前的她散发着无上的精神威压，令人不敢直视。威压之强，远远超越了剑王朝的女帝谢凌。

这不是人应该有的精神威压，即便是小青那条真龙在燕七面前都能称之为爬虫。

燕七手中还握着昆仑雪，剑身在颤抖，因为恐惧和兴奋而颤抖。

不仅仅是昆仑雪，广场上那些失落的剑器，韩饮雪和裁决使者手中的剑，以及我手中的凌霜剑。

都在颤抖。

“我该走了。”燕七淡淡的开了口，语气十分冷漠。

人间容不下剑仙，即便是末法时代消失之后也容不下剑仙这样的恐怖大能。

若是强留人间，会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天地规则。

甚至，会让时空和空间都产生错乱。

剑仙的归处只能在天界，甚至，那些实力强横到极点的剑仙连天界都无法容身。

他们只能去浩瀚宇宙深处的苍茫仙域中寻找一个时空位面，开辟属于自己的仙国。

天界不是宇宙的至高尽头，在天界之上还有苍茫仙域。

“我本为剑仙入世轮回应劫，不小心沾了因果，欠你前生道士一份情今生来还。救下慕容之后，你我之间因果已经彻底了结。”

燕七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是她？”我忽然想到了无崖子墓宫的那个七绝阴煞显化的女人，忍不住问道。

燕七微微点头，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好吧，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只是我没有想到燕七会是她。

她们之间的容貌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想想也释然，我和前生的道士不也是容貌不同么。

谢凌曾经说过，我和无崖子都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出生在人间的女人，指的应该就是转世轮回应劫的剑仙了。

怪不得道士会黯然心伤，转世轮回的剑仙，莫说是我，即便是天界众神中的风流人物又有谁配的上她呢？

想到以前谢凌劝我追求燕七的时候，我还推三阻四，现在人家觉醒了剑仙宿命，我宛若蝼蚁。

若不是沾了因果的缘故，今生她只怕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能不能告诉我你前生的名字？”我问道。

“既然已经相忘，又何必再相知。”燕七神情再度转冷。

“……”

说来惭愧，让道士伤心的那个女人我到现在都想不起她的名字，甚至连我们之间的故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而谢凌也始终不肯告诉我，即便是在剑王朝中，她也只是提及了燕七拥有剑仙体质，没有说我和她的前生之缘。

现在，看到燕七现在冷若冰霜的样子，我终于明白谢凌为啥不点破了，她是怕燕七觉醒之后会离我而去。

燕七不再看我，一股强盛而冷漠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随之她的人缓缓朝天空飞去。

仙凡永隔，太上忘情。我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想留，留不住，也不能留。

追随她而去，既没有那个决心，也没有那个资格。

燕七就这样离开了，猝不及防，又宛若梦中惊醒。留给人的只有无尽唏嘘……

三十六名裁决使者瞠目结舌，剑圣韩饮雪默然不语，就连一向淡定的小舅只怕都没有料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

我仰首望天，追逐着燕七越来越快的身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尚未深爱，已是永绝。

若是换做如霜和谢凌，我定会万分不舍千般挽留，而对于燕七我只有祝福。

不是不爱，而是压根就不是一个境界的人，或者说不是一方天地间的人。前生的道士都配不上她，今生的我也是一样。

只是以后我再仰望晴空的时候，会在心里想着一个叫做燕七的女人，想着与她过往的点点滴滴。

“知秋，对不起。”慕容紫萱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我懂她的意思，若不是为了救下她，燕七未必会这么快觉醒，现在因为她，燕七离开了我。

“师父，这不怪你，只怪我和燕七之间无缘。”我说道。

“未必无缘，燕七带走了昆仑雪。”小舅微笑着说道。

不错，燕七带走了昆仑雪。

说明她并没有彻底斩断和我之间的情缘，或者说她并没有打算把我彻底遗忘！

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人间容不下剑仙，而不是因为太上忘情！

倘若有朝一日，我能飞升天界，我和燕七一定还有相见之日。

飞升天界对于普通人来讲虚无缥缈宛若痴人说梦，但是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六壬阴阳剑以我现在的修为就已经可以破碎虚空，将来未必就不能斩出一条通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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