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续喊了好几声,只见在一群虚影之中有个月白色的狐狸虚影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小心翼翼的迈步走入法阵当中。
狐狸虚影进了法阵,并未去吞吸引魂香,反而对着地上狐尸发怔。一边看,一边做出抹眼泪的样子。
不会错了,她就是白如霜的残魂虚影。
她懵懵懂懂,哭了一会,开始被引魂香所吸引,张开小嘴用力吸气。引魂香的烟柱原本直直冲上,被她一吸,缓缓飘入她的口中。同时,引魂香明显的燃烧速度加快了。
“知秋,你务必在引魂香烧尽之前,让她想起你是谁,自主上你的身。如果她想不起你是谁,封魂就算失败了。”
白如霜的鬼魂残缺不全,已经被天地化去了一部分灵识。除非我是她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记忆,她才有可能想起我是谁。
问题是她修道八百年,这八百年的岁月不知道看过多少帝国兴衰,多少生死离别,我在她心头又能有多大分量呢?
我蹲下来,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吾妻如霜,魂兮归来……”
喃喃喊了一会,白如霜只顾着吸食香烟,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眼看着引魂香越烧越短,我心里也跟着越来越着急。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见音乐响起,是小舅腾出手点开了手机音乐播放器。
放的正是陈瑞演唱的白狐: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白如霜终于抬头看向我,虚影是无法流泪的,可是我能听见她的哭声。
原来,我果然是她心头最难以磨灭的痕迹,她死后都没有忘记我。明明只认识了几天,我自问也没有做出让她感动至深的事情,甚至连和她圆房都不肯。
这缘分从何而来?
如果不是缘分,那么她又是何等孤独才肯对一个陌生人托付身心?
我撕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胸膛,对着她指了指左胸。我想告诉她,心里有她。
白如霜怔怔的看着我,瘦小的身体浮空而起。
“封魂入体,敕!”
随着小舅的一声敕令,白如霜的残魂虚影化为一道流光没入我的左胸。
我心头一酸,低头再看,左胸的皮肤上面留下了一个狐狸印记。
封魂入体成功,小舅让我退出法阵。
“乡野道士范剑封魂招魂仪式结束,诸君退散。”
说完,小舅把斋蘸法师剑倒转,剑尖朝下插入地面,直至没柄。
剑身上凝聚的阳气全部散入地面,那些围观的野兽虚影吓得仓皇而逃,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小舅放生了所养的狐狸。不为别的,只因为白如霜是狐妖。这一点我能理解,小舅虽然是个鹜人,不喜俗事,可骨子里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可是令我不理解的是,小舅他烧光了自己钻研道术时记录的心血笔记,把朱砂赤硝随风撒散,还用锤子砸毁了来之不易的斋蘸法师剑。
斋蘸法师剑是道士的身份象征,也是道士通行阴阳两界的必备之物。为了这把剑,小舅花了差不多将近十万块,从龙虎山正一道总坛求来的。
现在他却把剑毁了。
“你那狐狸媳妇修行八百年,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我范剑人寿有限,又拿什么去和老天对赌,渡雷劫呢?修行,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小舅如此解释。
白如霜渡劫失败重创了小舅的道心,接下来的时间他准备游历人间,顺便在找个红尘伴侣,结婚成家,安心做个普通人。
对于我,他是这样安排的。
他先问我想不想复活白如霜,我当然想,就算付出此生不婚不娶孤独终老的代价,我也愿意。
小舅说,要想重新复活白如霜,首先要为她创造一线生机。生机是上天所赐,可以凭借功德来求。
而要积累功德,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学道然后入世修行。
小舅为我推荐了一个离家不远的道观,名字叫做归云观。
“本来我也可以引你入道,可是我现在道心已经涣散,不适合教你。你去归云观拜师吧,回头我给你写封书信。”小舅说道。
“好。”
……
回家后,我没有和爹娘说离开广才岭的具体原因,也没有提小舅的打算。只说是自己受不了狐狸的骚味,不愿意学养殖技术。
老爹气得大骂,说我百事不成。骂完又去找村里搞建筑的工头,要我跟着他去干活。我自然不同意,在家安心吃了半个月的白食,也忍受了半个月的白眼。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看看自己在他们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因为一旦我入了道观,可能很久就不会再回家了。
结果让我心寒,老爹天天骂我,老娘为我流了几次眼泪后,也不再正眼看我。至于我的两位哥哥,压根没有理会过我一句。两位嫂子更是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感觉很操蛋,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或者说是个野种。
从小我就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俩哥哥穿过的旧衣。长大后,爹娘只知道管教我,催促我去做工,却从未关心过我的想法。
以前我不知道被人放在心头的温暖,不在意这些细微情节,现在因为白如霜,我知道了被人放在心头上的滋味。
半个月后,我带上小舅的推荐信,捆了几件随身衣物,去归云观拜师。
归云观在隔壁县的一处半山坡,距离我老家只有百里路。
事先小舅就和我提点过,说归云观很小,香火也不是很旺,但是我绝不能因此轻视在里面修行的道士。
他说归云观里面的人,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道,还是稚气未消的道童,都有惊人的本事。
等我拜入道门之后,我才知道为啥小舅只提了老道和道童,因为归云观只有这俩人……
老道叫柳随风,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为人却极为懒散。能坐的时候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好酒贪杯,终日醉眼朦胧。
道童其实是个冰雪可爱的女童,芳龄才十二,叫做谢凌。八字庚金,天煞孤星命,生下来就被遗弃,是柳老道亲手把她抚养长大。
小舅让我来归云观拜师,我以为要拜的是柳老道。谁知他看完小舅的书信后,直接让我拜谢凌为师。
我有点不服,问他自己为什么不收我。柳老道说我辈分不够。小舅见了他要执弟子礼,我是小舅的外甥,自然只能拜他的徒弟为师。
而他的徒弟只有一个,就是谢凌。
十二岁的女娃娃,正是骄纵不可一世的年纪。收了我做徒弟,把她得意的尾巴要翘上天了。不仅开口闭口喊我徒弟,居然还要我喊她尊上。
一看就是花千骨的脑残粉!
在我没有来归云观之前,柳老道和谢凌抓阄决定谁做饭。我来了之后,他俩就不用麻烦了,我承包了一切。说到做饭,归云观的食材十分高端,不是山珍就是野味,有人专门每天来送。
看着道观三天不来俩香客,我有点纳闷这吃饭的钱都是从哪挣的。
后来忍不住了我就问谢凌,从她嘴里得知,柳老道一张镇宅符在阴行里能卖上万块。
若是有人请他出山,起步价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谁请得起?”我吃惊的问道。
“哼,柳老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人请他才能闲着喝茶啊。”
“尊上,您的出场费多少?”
“五百。”谢凌没好气的说道。
“这么少?”
“还不是欺负我年龄小,说我道行浅薄。不过呢,你倒是生的一表人才,赶紧把常用的道术学全,到时候给师父装门面,我好提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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