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和尉迟琼瑶没找到杨坚和伽罗,有些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别院,告状说:“不曾见到普六茹郎君和独孤七娘,有小沙弥曾见到他们一起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却无人得知。”
崔氏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郭氏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妹妹,我常说,七娘的胆子被纵得太大了!不出事倒也罢了,若出了事,如何向郎主交代!”
吕氏连忙说道:“郭夫人莫急,那罗延平日去的地方不多,我这就命人找他回来。若是独孤七娘子和他在一起,两人必然都会回来的。”
郭夫人不好反驳吕氏,脸别向一边没有吱声。
崔氏便笑道:“普六茹郎君与伽罗常在一处玩耍,两人比旁人相熟,许是见到了有话要说。”
吕氏刚要点头,就听尉迟夫人酸溜溜的说道:“独孤七娘交友的本事还真大,前有辅城郡公、郑家十郎,如今又和普六茹郎君交好。我们尉迟府上的娘子,若能学个一二,我也不用担心二娘的婚事了。”
崔氏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她本来就不善言辞,又不爱与人争嘴,此时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却是吕氏解围笑道:“郎君娘子们年纪还小,常在一处玩耍也没什么。”
尉迟夫人见吕氏总在维护崔氏,心里已老大不悦,但为了联姻,也只好忍耐下来。要说之前,她是看不上普六茹氏的,但普六茹忠在南梁之战里立下功劳,普六茹坚又得安定公高看,她才下了决心嫁女儿。但今日看来,吕氏似乎偏独孤家一些,她既不忿,又想与之一争高下,心情极为矛盾。
等了一会儿,杨坚和伽罗联袂而来,崔氏松了口气,慈爱的看着伽罗问道:“去了哪里?”
伽罗先向在场的夫人见礼,随后才道:“好教母亲知晓,儿和那罗延去了他平素练武的地方。”
崔氏点点头,吕氏看着自家儿子,也笑道:“那里视野开阔,那罗延最爱去。”她估摸着时间,该请诸人用些饭食了,好在今日有备而来,不至于什么都招待不出。
“原来普六茹郎君平日就爱练武,将来能追随其父出征,算得上将门虎子了。”尉迟夫人笑容可掬的看着杨坚,那眼神,跟打量自己未来女婿没两样。
杨坚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淡淡回道:“夫人谬赞了。”其余也不多话。
尉迟琼瑶见了有气,面上却笑着,说道:“我也想见识一番,不知普六茹郎君可否也带我去看看?”
杨坚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恐怕多有不便。”
尉迟琼瑶更气,笑容也挂不住了,直问:“方才带着独孤伽罗就方便,带着我就不方便?这是什么道理!”
伽罗斜睨着她,心里嗤笑:喂,小姐,你俩很熟吗?
杨坚皱皱眉,他本身话就不多,遇事也不喜向人解释,何况是这个有些任性,他又不认识的娘子。他把目光移向伽罗,带了点儿求救的意思。
伽罗抿唇一笑,说道:“只不过是半山腰,也没什么可玩的。再说,我们不就是被几位夫人寻回来的吗?想来是有事?若你们再去,用不了多久又得寻你们回来。”
吕氏接口说道:“正是呢,舍下已备好饭食招待诸位,不如先用饭吧?”
“那就吃好饭再去!”尉迟琼瑶一锤定音。
伽罗无奈的冲杨坚挑挑眉,杨坚扯了扯嘴角,神色颇为无奈。
因是别院,又在般若寺附近,所以吕氏准备的都是一些素食。她生怕怠慢了几位夫人娘子,连连告罪,几位夫人自然不会因此多言。
伽罗看着自己食案上几样简单的素食,尝了尝觉得味道一般,但此时此地能做出这些来已算不错了。
用过饭食,伽罗在院子里的泉水下洗手,杨坚走到她身旁,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他到是细心,伽罗笑了笑,道:“我爱吃肉。”
杨坚抿了抿唇,道:“此处佛门之地,只有些素食。”
伽罗笑道:“我知道啊,喜欢的我多吃些,不喜欢的少吃些,这也没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那边尉迟琼瑶和六娘又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二位又在这里说悄悄话呢!普六茹郎君,不是说好用过饭食带我们去看你练武之地吗?”
伽罗看向她身后的几位夫人,六娘便道:“几位夫人要去般若寺听俗讲,七妹,咱们一处吧?”
伽罗不置可否,杨坚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道:“请随我来。”他想不通这俩小娘子非要去看他练武的地方干嘛!至于主动带伽罗去,那自是因为伽罗和她们不一样啊!
我愿意是一回事,你强逼着我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杨坚全程都没有说话,纵然尉迟琼瑶总拿些话题来问,他也只是淡淡略过,惹得尉迟琼瑶又是一肚子气。
到了半山腰,尉迟琼瑶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有什么意思的,略带失望和怀疑的说道:“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们在此逗留那么长的时间都做了什么。”
伽罗就烦她说话,要么带着火药味,要么阴阳怪气。当即便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虚无者,见什么都是空空如也。”
尉迟琼瑶怒道:“你说谁虚无?既说仁智,那你是仁者还是智者,又见到了什么?”
“仁者与智者说仁,智者与仁者说智,与虚无者说仁智?恐怕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尉迟琼瑶气得面色通红,目光看向杨坚,却见杨坚背对着她,好像根本没听到独孤伽罗对自己的讥讽。她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见自己的侍女匆匆走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她眼珠一转,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仁智的雅兴了!六娘,难不成你也要在这里碍眼?”
六娘一惊,知道有些事要发生,忙道:“我去找母亲。”
尉迟琼瑶狠狠瞪了伽罗一眼,和六娘带着各自的侍女离开了半山腰。
伽罗见她们走远,扬起嘴角笑道:“空气都好了很多。”
杨坚回过头来看她,也微微一笑。
此时,山间有风乍起,树木枝丫簌簌作响。风吹起伽罗的裙摆飞扬,发丝缭乱,她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不曾在意一片嫩绿的叶片落到了她发间。
“别动,”杨坚忽然柔声说道。
伽罗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只见他走到自己面前,抬手从她发间摘下那片落叶,手却停留在她脸颊边怔怔的出神。
杨坚望着她发髻旁摇晃的垂珠,终于知道佛经中说的“万物皆空”是什么意思。原来当她在你面前时,你的眼里心里只此一人,除她之外的万物,都是虚空若无的。
伽罗见他出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了过来。她转脸一看,就见祢罗突满面煞气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而在祢罗突眼里,面前的这一对男女,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柔美娇俏。行止亲昵,烟波流动,和那报信之人说得完全符合!
他心头大怒,一个箭步冲到伽罗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指着杨坚喝道:“你说你不爱我,爱的是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