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北戎一战主帅阵亡这个消息送抵京都直达朝堂时整个大殿瞬间乱作一团,文武百官纷纷聚成一片你一言我一语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定远侯他向来身经百战,怎么会遇害?”
“是啊,这些年来也幸得有姬侯在,是以周围其他诸国才不敢轻易进犯。”
“可现如今姬侯惨遭遇难,这可如何是好?”
……
无视众朝臣那些言语,但见此番回京送消息的薛良紧接着道出了此时此刻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担心的一件事。
“现如今北戎铁骑长驱直入,已连续攻克我西衍数城,还望陛下定夺。”
但见薛良字字铿锵,那张原本还算清秀俊朗的脸因为连日马不停歇的赶路的缘故,此时此刻是风尘仆仆,再加上身上铠甲上面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那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不堪了。
但哪怕是这样,却无损他半分热血和英姿。
“这……”高阳帝目光掠过底下一众臣子,然后犯难了。
领兵作战这种事,他向来都是直接倚重定远侯姬谦城。只要边关一有动荡,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此人,是以眼下当目光从满朝文武百官身上一一掠过后,高阳帝可悲可叹的发现面对这种劣势,他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堪当重任之人。
说实话,眼下这种情况要想再找出第二人像姬谦城这样的将才来,几乎不太可能,奈何偏偏边关那边的战况又刻不容缓。
国不可一日无君,与此同时军不可一日无帅。
“诸位爱卿,有谁愿意主动请缨的?”
高阳帝这句话一问出,只见前一刻还吵吵闹闹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了的低垂着头,陷入沉默。
能够站在这种地方的人,试问哪个不是滑头,定远侯姬谦城那是谁……西衍国战神。现如今就连这样的厉害人物都丢了命,这要换成他们这种小角色上战场,那还不得分分钟没命。
他们当中有些人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声名,试问又怎么舍得拿自己这条小命开玩笑。
薛良一言不发的将在场官员的反应和表情看在眼底,嘲讽,不屑的同时却又止不住的心灰意冷。
这就是一直以来他们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人,一个个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平日里只知道躲在他们的羽翼下安逸尽情的享受,到了真正需要效力的时候,全成了缩头乌龟,蜷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王爱卿,你既身为……”
这厢高阳帝在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毛遂自荐,于是只好直接点名。只是还不等他接下去的话说完,被点到名的兵部侍郎噗通一声便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措词别提有多诚恳的截断了高阳帝还来不及吐出的下文。
“身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只是陛下,并非微臣不愿揽下这重担,实在是微臣有自知之明,难堪此重任。若是到时候因为微臣之故而导致战事失利,微臣是万死也难赎罪啊!”
观之,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真诚又在理,竟让堂堂皇帝陛下无法反驳。
无奈,高阳帝只得挥了挥手让人起来,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别的对象。只是结果可想而知,只要是有一丁点苗头觉得自己会被盯上的官员都会抢先一步,找好托词替自己搪塞回去。
于是当大半时辰后都过去了,这件事仍旧没有商量个结果来。
高阳帝也不是傻的,自然也看出了自己手底下这帮臣子存的是什么心思。这一两个的这样虚与委蛇也就罢了,结果一圈问下来全都是推脱,不愿替自己分忧,高阳帝这心里头就不高兴了。
于是动怒了……
“孤看你们平时一个个的不是都挺能耐的嘛,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孤留着你们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面那句话吓得殿内所有官员纷纷跪了下去,齐声高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薛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不言不语。
半晌后。
“陛下,老臣忽然想起一个人选,或许可以堪当此任。”
正又愁又恼的高阳帝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喜,催促道:“快说,是何人。”
“姬侯之子,也就是定远侯世子姬琰,传闻此子尽得姬侯真传,武艺高强且先不说,与此同时也极善于排兵布阵。”
高阳帝听完后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道:“爱卿说的可当真?”
被问到的右相缓缓点了点头,“陛下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江大人。”
经这么一提醒高阳帝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这位老丈人可是姬琰的外祖父。和在场的所有人比,只怕是没有人能比自己的老丈人更清楚事实了。
“爱卿,右相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回禀陛下,琰儿这孩子是得了姬侯悉心教导不错,只是他毕竟资质尚浅,没有丝毫的经验,老臣担……”
眼下高阳帝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所以又哪里还听得见去这些顾虑。只见高阳帝神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槌定音。
“好了,爱卿无需多言,就这么决定了,传孤旨意,着令定远侯府世子姬琰为征西将军,即刻出发赶往边关。”
这道圣旨一下,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春节,可整个翼州城却因为定远侯的故去而显得异常的冷清,大街小巷处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定远侯府,只见府里内外到处挂满了白稠,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再加上战事吃紧,所以导致这边姬谦城的遗骸还没有从边关运回。没办法,府里头只好先行设立了一个简单的灵堂。
此时此刻前堂,一甘人等聚在一处聆听圣意。
负责宣旨的宫人说了那么多,但归结起来也就两件事。一则是当今陛下对姬谦城的死深感痛惜,遂追封定远侯姬谦城为靖安公,食邑两万,划邯郸城、贺宁城为封地,享世袭;二来则是现如今军中无主帅,听说其长子自幼得靖安公悉心教导,尽得真传,望其能如乃父,为国尽忠。
说白了,也就是让姬琰替父上阵,继续抗敌……
姬珩静静的看着前一刻在听到受封赏时还掩不住喜悦之色的江氏母子,在转瞬听到要上战场后顿时再也笑不出来的那副嘴脸后,神色嘲弄的勾了勾唇。
战场,那是什么地方?稍微一不留神怕是就把命给丢了。以姬琰那点本事,真的是完全不够看,不过这能怪谁呢。
文韬武略,尽得真传,那可是这对母子这么多年来煞费苦心营造出来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说出去的话,跪着也要走下去……
不知道江氏母子这算不算打脸,疼不疼,反正他是觉得都替他们疼。
“公公,其实外人都不知道,比起琰儿这孩子,其实珩儿他才是青出于蓝而甚于蓝。”
此番负责前来宣旨的公公乃是承德帝跟前的红人——内侍总管孙德胜。在听完江氏这话,孙德胜顺着江氏的视线看向站在另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姬珩身上,微微蹙了蹙眉。
关于这位姬二公子的各种各样的不好传闻,就算是身在京都的他都不可避免的听说了一些。是以对于江氏的这番说词,他委实是不敢相信。
其实啊,在勾心斗角的宫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江氏存的是什么心思,战场刀剑无眼,江氏这么说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在战场上有个闪失。可是……就算是再怎么的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事,但说话也要动动脑子啊,你说一个众人眼中成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会懂得行军打仗?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
姬珩静静的看着江氏,心中冷笑。
这毒妇目的和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姬谦城这一死,姬琰作为侯府世子,靖安公的封号自然就由他承继。眼下好不容易能得到这么一份荣耀,却马上又要奔赴战场,这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姬琰又不傻,自然不愿意前往边关,江氏撇开自己的儿子将自己推出去,一来是为了护住姬琰,二来麽,若是自己在两军交战当中出现个意外什么的,那正好又替她解决了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一箭双雕,简直不要太好。
只可惜啊……
这人选的问题可不是她一介妇人能够决定的,圣旨已下,除非她能够说服陛下改口。但自古君无戏言,想要让堂堂的一国之君收回成命,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夫人,这人选是陛下钦点的,老奴可做不了主。”孙德胜声音一层不变道,“再者说,这领兵打仗可非儿戏,小公子的话……”
后面的话孙德胜顾虑到姬珩的风评,倒是没说透,但任是谁都明白他言下之意。
姬珩笑了笑,倒是不太在意孙德胜说话间朝自己投来的那一眼意味深长的一撇,语调仍是一贯的玩世不恭,撇了撇嘴道:“公公所言甚是,像本公子这种只热衷于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将将士交到我手里,只怕是这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