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哥哥
黄沙……凛冽又干燥的风呼啸而过,吹散了火焰,远处传来一阵阵狼嚎,入目的沙丘一望无垠……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又渴又饿又冷,想去找一点水喝,一点点,哪怕是一两滴,润一润干裂的嘴唇呢?
“啪!”池疏影刚刚爬起来,就又被一鞭子抽倒在地,男人们哄然大笑,常年不洗澡的腥臭味道刺鼻的很,背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可她顾不得,一个男人把水囊扔在她前面,她像狗一样爬过去,抓起沉甸甸的水囊就往嘴里倒——然后,她吃了一嘴的沙子……暴晒了一整天的沙子很烫,烫的她咽喉和舌头上全是水泡……
她受伤了,背上被大当家的烙了个狼头烙印,她趴在枯草堆上,这会儿居然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了——奇怪,刚刚还差点疼昏过去呢。只是伸手一摸,就能摸到几乎占据半个脊背的焦痂,硬硬的,凉凉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手上黏糊糊的沾了脓血,她头昏脑涨晕晕乎乎的,也就随意往杂草上一擦,要死了吧?她是谁?在哪里?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叫池疏影,住在很大很大的宅子里,突然有一天,她被凶狠的婆婆赶出来了,娘亲带着她和池臻在大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她几次熬不住晕过去,却被母亲用簪子扎醒——
“坚持一下孩子,疏影,再坚持一下,老夫人和大伯就心软了……”
“小影,小影你醒一醒……”有人在叫她,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
池疏影迷迷糊糊地睁眼,“哥,哥哥……”可是旁人只能看见她动了动嘴唇,听不见一点声音。她喉咙里这会儿满是血泡,火烧一样的疼,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更不必说吐字了。
男孩子把她抱起来,他的体温很舒服,很熟悉,池疏影想起了他是谁。是哥哥呀,她的哥哥,没有人在意他姓什么叫什么,因为他话不多,拳头却比更大的孩子还硬,所以大家都叫他石头。
“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她气若悬丝地呢喃,被男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他小心翼翼得不碰触到她的伤口,在她耳边道,“不会的,哥哥在,你不会死,不能死。我们还要逃出去呢,一定能!”他的声音很沉稳,轻轻的,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除了她谁也听不见,可却莫名的有力,池疏影一下子就觉得心安了。她不能死,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她死了,哥哥会很伤心、很绝望的。
拉水的车子回来了,孩子们顿时各个眼冒绿光。水是大漠里最珍贵的资源,每个孩子每天只有半袋水的份额,多讨一点……那要问问马匪们的刀。可是池疏影伤的太重,脓血不停地从后背的烧伤处渗出来,她的水喝光了,叫石头的男孩子把自己的水全部喂给了她,甚至抢了别的孩子的水给她……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她高烧不退,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这是严重脱水的征兆。
男孩子咬了咬牙,“小影,等我一下。”池疏影想拦他,可是动了动嘴,连嘴唇也分不开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池疏影觉得她等了很久很久,煎熬的想发疯,他终于回来了,带着满满当当的两壶水,凑近她嘴边喂她。然而池疏影眼里却只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布满额头的汗水,接着池疏影注意到了他的手——左手的食指,肿的像小萝卜一般,紫红紫红的,模糊的血肉里面,印着深深的车辙印子……一定很疼。池疏影想哭,难受的说不出话。哥哥只把左手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抱着她哄,“小影乖,不哭不哭,你看你要是把水都变成眼泪哭出来,我不就白给你找这么多水了?”她看着他干裂渗血的嘴唇,只觉得心里堵得更难受,“不哭,”她答应,“小影不哭,哥哥,我们会逃出大漠,一定会的!”
他们逃出了马匪窝,哥哥杀了二当家的。两个孩子在茫茫大漠里艰难跋涉,她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终于支撑不住了,她虚弱地抬眼,望着哥哥由心地笑,“哥哥,前面不远就能出大漠了,你走吧,别管我,我走不动了。”男孩子脸色很难看,教训她说,“不许说傻话!我们一起走!”他说着把衣服撕开,结成布条,把池疏影牢牢地绑在背上,“一起走!”
后来,池疏影是被绑在他背上,驮着爬出大漠的。黄沙漫漫,池疏影能看见沙丘之上,那蜿蜒曲折的血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