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噩梦难解
“你又是何人？”
“鄙人随主子，姓舒。”那人见尉迟屹不似个好糊弄的主，只得半真半假地诹道，“便是城西舒记粮行的舒家，您救下的是我家少爷，我家老爷快急疯了。公子大恩，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可他叫胡桃，不姓舒。”尉迟屹一言切中要害。
“乳名而已。不是常说贱名好养？”
“那他为何说要去大漠找父母？”
“这……唉，可不是府里人没规矩么，”那人编的有鼻子有眼，“老嬷嬷唬我家小少爷一句，‘你是夫人从大漠里捡来的’，这竟被少爷当了真。和老爷夫人闹了两天不说，一不留神就跑没影儿了！唉！可把我家主子急坏了！”
尉迟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胡桃，”尉迟屹摸着她的头，“他们是你家的人吗？”
她看了眼谈叔，谈叔死命地朝她点头。
“是。”何桃儿只能这么答应。
“既然这样，你就随他们回家吧。”尉迟屹的笑宽和温暖，“去吧。”
“哦……”何桃儿恋恋不舍，只走了两步又跑回来，仰头用期翼的眼神看着他，“大哥哥，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尉迟屹想了想，点头，“可以，你在城西舒家？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姓尉迟，名屹。”
她还想说她不姓舒，却被何记的伯伯眼疾手快地抱起来不叫她乱说话了。
舒记，是何记暗中分支之一。
后来尉迟屹倒真是守约，何桃儿也就多了个“舒记小少爷”的身份。自从尉迟屹去了敬州青云卫，说来，二人虽时有书信往来，却已有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何桃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面若桃花。眸光垂下，她拉开妆台上最不起眼的一个暗格，拿出一只匣子打开。
里面有两根发带，两支搔头。何桃儿轻轻叹了口气，舒记呀，尉迟屹竟找上了舒记，舒记……
池疏影回到房中，汗涔涔，衣衫湿了一片。
池清的直觉敏锐的可怕。好在，这一切都是她的直觉。当年大漠里的人早被她悉数灭口，世上再无人知晓她匪窝三年怎样度过，更无人知晓哥哥的存在，他们的感情……
夜里，池疏影又做梦了。
大漠里烈日炎炎，好似要将人炙烤成人干。
二当家带着两个马匪并十来个奴隶取水。
沙漠里有绿洲，绿洲当中是一汪水潭，在晒得发红的沙滩之中，静静地倒映着蓝天白云。水潭中心有一小片高地，生着胡杨和沙枣树。围着水潭，有四五只沙蜥蜴、秃鹰。
她刚满八岁，已在匪窝里呆了三年。在这种大多数十岁以下的孩子活不过半年的地方，池疏影算得上是排的上“资历”的前辈。
池疏影袖子挽过小臂，从骆驼背上解下十来个水囊，挨着发给其他奴隶。
哥哥凭着“骁勇善战”和过硬的身手，得了二当家赏识，是以终于被马匪接纳，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正是今天二当家带出来的两个马匪之一。
奴隶们打水，二当家与包括哥哥在内的两个喽啰就坐在不远处的红柳荫下纳凉。
池疏影打了两袋子水，朝他们小跑过去——
“哥哥，喝水。”
“不懂事！”哥哥板起脸严厉地训她，“二哥在，你应该先孝敬二哥！”
“哦……”她小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小声嘟囔道，“还有一壶给二当家的……”
哥哥瞪她一眼，池疏影低了头，就不说话了。
“小影小，狗屁不通，二当家别和她计较。”
哥哥说着把水囊递给二当家的，二当家倒是不介意，哈哈大笑道，“你们兄妹两个，感情倒好。”
二当家的打开水囊灌了几口，哥哥也从她手上接了另一壶水，给了另一个马匪，“哥，喝水。”
“你喝你喝。”那个精壮魁梧的马匪笑，“你妹子打给你的水，我要把这一壶喝了，你看看，小妮子都快哭了。”
两个马匪逗着她，轰然大笑。哥哥无奈地摇摇头，抿了一口，还是把水囊给了另一个马匪。
她和哥哥一直兄妹相称，是以人人都当他俩是亲生的兄妹。至于两人刚进来是什么模样——鬼记得呢？
这些马匪虽然平日里残暴冷血杀人如麻，然而一旦被他们接纳做兄弟，就是真的会把人当做亲兄弟对待。
二当家的开口叫池疏影坐下，“你看你哥哥，”他粗着嗓子笑道，“眼睛恨不得长你身上！活儿有小崽子做，不差你一个，过来坐。”
“二哥别惯着她。”哥哥却撵她，“干活儿去，难道要养你吃白饭吗？”
“哥哥……”她眼底涌上水雾，“我不想走……”
“去！”
哥哥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只能慢吞吞地往回走，一步，两步……
她收上打满水的水囊绑上马匹，指挥着奴隶把一桶桶水灌进水车……
“啊！”
树荫下一声骤然暴喝，池疏影顿时回头——
只见二当家已拔出腰刀，挥刀劈向哥哥脖颈！哥哥亦抽刀相迎，暴喝一声发力，横架住直逼额头的刀刃！
“哥哥！”
池疏影惊呼一声，就要跑过去——
哥哥咬牙，臂上紧实的肌肉鼓起，拼了全身气力隔开二当家利刃！
“小影！走！”一声大喊，哥哥错步横刀，拦下欲挟持她的另一个马匪。
以一敌二！
二当家的嘴里喷出鲜血，手下出招越发凌厉！
池疏影看着哥哥抵挡越发艰难，一着不慎被砍中胳膊，鲜血就汩汩地涌出来……
哥哥向她看了一眼，眼光平静却不容她反驳，池疏影只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
走！
前一夜……
“小影，”静夜无人，哥哥塞给她一个纸包，“明日我们随二当家取水，你把药粉倒进水囊里，给我送来。”
池疏影知道这是毒药，却没有半分犹豫地接下来，“我们要离开了吗？”
“嗯。”哥哥抚着她的脑袋，“小影，下面的话你要听好了。”
“嗯。”
“哥哥还要留下抵挡一阵。到时候你先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