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已死
“我……”
娅卓目光有些闪烁。
“疏影。”
子时刚过，苏隽清贵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他一身白色细布直裰，腰带是黑色的，也用白线绣着云纹。橘黄的烛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种安静而温暖的颜色。
“你怎么来了？”
跪坐久了腿麻，池疏影刚站起来，腿脚一软，就踉跄一下——
“小心一点。”苏隽扶着她，“我来替你，去休息吧。”
他胳膊上挽了件披风，是方才叫文萱找来的，替池疏影披在身上，“夜里风凉。”
凉风穿过堂，轻易地吹透单薄的孝衣，池疏影果然觉得暖和了许多，后退半步，轻声道谢。
“我说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苏隽笑笑，好像没有注意到她退开，对娅卓道，“大小姐的病静养为妙，也去休息吧。令尊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熬坏了身子。”
池疏影皱起眉头，“你别闹了，哪有让你守夜的道理？”
现在没道理，谁说以后就没道理了？事急从权，外甥女既然能被算里头守夜，他是未来的外甥女婿啊！——苏小公子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池疏影另嫁他人的可能。
小算盘在心里打的精明，苏隽却只清清嗓子道，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还要打起精神和那阿达木老贼斗智斗勇，不养足精神怎么能行？”——他怕说外甥女婿被池疏影打。
虽然池疏影不大会在她舅父灵前对他“动手动脚”，可，依他对池二小姐的了解，若当时被她损几句打几下，就没什么大事儿。若叫她当时压下火气回头算账——那可就完了。
娅卓看了看苏隽，又看了看池疏影，想到听紫娴回禀的池疏影如何与苏隽一唱一和气煞阿达木之流，她目光闪了闪，突然就抿嘴笑了。
池疏影脸一红，瞪她，“你笑什么！”
“表姐，我有话对你说。”娅卓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向苏隽一礼，“如此，就辛苦苏大人了，小女在此谢过。”
“应该的，应该的。”
娅卓又笑了，应该什么？
“疏影，你随我来。”娅卓心里忽然一松，拉了池疏影就走，“我是真的有事情告诉你，来我屋里。”
“……”
借口！都是借口！
池疏影被娅卓拉着走出来，过了一道院子，就在一排柏树前站定——
“你说，要对我说什么话？”
她语气不善，别说这丫头不懂苏隽什么意思！她怎么还不知道，娅卓竟是个转头就能把她卖了的性子？
“是真的有事！”娅卓赶紧告饶，“我方才提到我召回问话的那个大漠里的暗桩吧？他当年，就在蔡勇手下做事。”
池疏影就想到了三响寨，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这……”娅卓一时不知从何开口，问了个叫池疏影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疏影，你觉得，苏大人如何？”
“……”不如何！“就是只油嘴滑舌小狐狸！”池疏影如是忿忿评价。
娅卓惋惜地摇头，“真可惜呐，朗有意，妾无情。”
“你乱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啦？”娅卓睁大眼睛反问，“他若对你没什么意思，还会陪你从桐州赶来奔丧？”
“那是他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一肚子坏水呢！”
“什么坏水？嗯？帮你骂退阿达木，还是以朝廷的名义为你压阵？若说他身为朝廷的命官，该是巴不得西北内乱，才好一举收复四州八县。可他所作所为，处处可都在帮你。”
“我……”
“或者你说，他心疼你熬夜，这大半夜的跑去换你休息，是别有用心？他甘愿为我爹守灵，这是多少亲女婿侄女婿都做不来的事儿呢。还有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娅卓这时候打了个喷嚏，“好冷，我的丫鬟们都没有这般心细呢！”
池疏影被她说的脸红，恼道，“你冷，那你穿！”
娅卓按住她解系带的手，眼睛含笑，“疏影姐，能有这样一个人这般贴心待你，我为你高兴。”她眼底微微有泪花，“真的，我替你高兴。”
“不可能的。”明月上中天，池疏影幽幽道，“你知道，我在等他。”
“如果那个人……”娅卓试探着问，“再也回不来呢？”
“不可能！”池疏影的眼光顿时一厉，“娅卓，我不许你问这种话！”
“为什么？你怎么笃定他会回来？”
“他答应过我。”池疏影望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微笑着轻声说，“他答应我的话，从来不会食言。若是真的等不到，我就去找他，西域关东，犬狄海外，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他。”
娅卓一时哑然，她握住池疏影的手，“疏影！”
池疏影疑惑，“你怎么了？”
坦然的神情，娅卓一滞，不由地激动道，“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他死了，早就死了！”
……
繁星灿灿，夜凉如水。
麻衣孝服的女子急切焦灼，夜风吹起鬓角的碎发，池疏影盯着娅卓看，半晌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眼瞳一如黑夜深沉，“……你说什么？”
娅卓咽了口唾沫，“你真的不记得吗？那我问你，你们为什么分开？是什么时候？”
“桐州，”池疏影不假思索地答，“他把我送回节度使府后。”
娅卓心里咯噔一声，强撑着平静又问，“你想过没有，如果他真的与你一同出大漠、过玉门关入甘州、一路走到桐州城，为何你节度使府集桐州敬州之力都没能察觉到他的踪迹？为何你伯父祖母对他一无所知？一个逃出匪窝的少年，怎能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你瞒过所有的人，只是你隐藏深、运气好吗！”
说到最后，娅卓的语气已然激动。池疏影的脸色冷下来，她垂眸，凉凉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那一天，你们随二当家去取水，把毒药下在水囊中，哄诱二当家与另一个马匪饮下毒水，之后他与二人搏杀，你借机逃走——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