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琉璃易碎
“小姐!”
娅卓与文萱文遥三人早已被这连串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见苏隽突然转防为攻,文遥一声惊叫。
——池疏影只觉得脑袋一痛,顿时血液逆行,便身子陡然一软,柳叶刀叮当一声掉落,颓然倒地……
而苏隽早有准备,随即胳膊一伸,便扶住池疏影一勾揽过,就把昏过去的她护在了怀中……
池疏影晕了过去,毫无知觉。昏迷的她眉目精致恬静,安安静静地靠在苏隽怀里,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恍若大病初愈的模样。
苏隽牵起池疏影悬垂的手腕摸了她脉搏,此时,才喘了口气。
“衣服。”苏隽抹了把汗,他胸膛起伏,动作却小心,好似生怕惊醒怀里的姑娘。
田九抱着衣服过来,苏隽接过,抖开,搭在池疏影身上,接着另一只胳膊挽过她腿弯,打横将池疏影抱起——
“有劳娅卓小姐请大夫。”
华先生带着小童背着药箱赶来,一进屋子,就看到屋里四个人,相互防备着——
苏隽审视着娅卓,文遥文萱警惕着苏隽。
华先生看了四个人一眼,只对娅卓行了礼,看向躺在床上的池疏影问,“是这位姑娘不适?”
“先生,正是。”
华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蓄着半尺长的胡子,精神矍铄。华先生出身名门,华家是医药世家、多出杏林高手。传说最早的华家先祖是从松原冰卫里流落出来的一脉分支,承袭了松原妘氏的医术,可活死人、肉白骨。
他先观了池疏影脸色,号了脉,又翻开她眼睑看——
“娅卓丫头,”他疑虑道,“你上次问我,若有人年幼时痛失至亲,可会忘掉事实,在记忆里凭空臆想出那个人……可是这一位姑娘?”
“是她,我……”
“唉。”华先生摇头叹息,温声责备她道,“你虽是好意,却太过心急了。”
“先生,”苏隽站在一旁请教问,“她方才情绪崩溃,神志不清,晚辈不得已打晕了她。我切她脉搏细速,不知道有无大碍?”
老先生摆摆手,“心神俱损,究竟什么情况,要等她醒过来再说。她本就有气血两虚之象,想必时常昼夜心神不宁……”他说着皱了下眉,顿了下又道,“前几日大概受了寒,又有风寒束肺之兆……”
他说了不少,苏隽认真地听完,请华先生去开了方子。
“她既睡着,你们就不要搅她。”华先生又对苏隽交代了药方用法,看了眼他小臂的伤口,从他那口祖传的楠木药箱拿了瓶上药放在桌上,“伤口要小心,莫要沾水。”
他是个大夫,多余的事儿不管。也没问苏隽的伤哪儿来的,只这么交待一句。
然而苏隽闻言顿时紧张,“她身上有伤?”他已经很小心护着她不要误伤她自己,怎么还是伤到了?难道是旧伤?“请问先生,她伤在何处?可是严重?”
“……”华先生万分无语地白他一眼,指着苏隽的胳膊,瞪眼教训他,“老夫说的是你!”
“……”
苏隽闹了个红脸。握拳在嘴边低咳一声,他谢道,“小伤而已,多谢先生。”
“唉,年轻人呐,真是年轻人!”
华先生背起药箱,抚着打理地干净又整齐的半尺胡子,一步三叹着摇头晃脑地走了。
两声意味深长的“年轻人”可把苏隽闹得脸更红,“给你们小姐煎药去。”他走过去把药方递给文遥文萱,文萱接过,低头应了声是,小跑着出去,文遥拉她都拉不住。
“苏大人,您留在这里——”拉不住文萱,文遥拦在池疏影床前,冷冰冰地说,“于礼不合。”
明晃晃的敌意,苏隽与娅卓可以明明白白感觉得到。
娅卓清了下嗓子,只觉得疏影这个下属,虽然做事稳妥,忠心不二,可这会儿就太不懂事了些。
“苏大人,”娅卓右手抚肩躬身,这是犬狄人的表示敬重的礼节,“今夜多谢苏大人相助。”想到苏隽挺身而出的举动,她觉得这个表姐夫是没得跑了,“我还要去看望幼弟、为父亲守灵,表姐这里有劳您了。”
“娅卓小姐自去忙,”苏隽拱手还礼,巴不得娅卓离去。池疏影这个样子,谁照看他都不放心,更不敢叫不知说出什么话将她刺激成这个样子的娅卓留在这里,“这里有我。”
“文遥,”娅卓留了两名侍女在旁守着,对文遥说,“班奚方才报镇西北军已在城下,你代疏影与我商量如何安置,可好?”
“这……”这的确不是小事,文遥只能随娅卓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侍女熄了灯烛,苏隽就搬了张凳子,坐在池疏影床前。
光线有些暗,有种晚夏初秋时节凉爽而晴朗的黎明时候常有的清透的淡青色。
苏隽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池疏影,大概是太累了,也大概是被华先生方才扎了针,她睡得很安静,没有噩梦,也没有呓语。脸颊肌肤如瓷如玉,睫毛纤长,让苏隽很好奇,若是用手掌遮住她眼睛,这两排长长翘翘的睫毛在掌心里挠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池疏影漂亮的像画,苏隽觉得,单是看着她静静睡觉的模样欣赏,已是莫大的满足。苏隽轻轻微笑,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她脸颊……
“别碰我!——你们,去死!——”
促不防地想到池疏影崩溃杀人前的一幕,苏隽的手默然顿在半空——
他缓缓地皱起眉头,这时候,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池疏影对马匪血海深仇一样的恨,想到了她对某些事情的麻木冷漠,想到她很多时候的不拘小节,也想到了她不经意间的愣神和盛满忧伤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