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童年
祠堂里,池疏影依然是那一个姿势跪着,腰背酸疼的厉害,膝盖之下早已全无知觉。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若纸片,这是虚脱的面容。
微弱的烛光在她漆黑的眼瞳里映出一点光亮,听见祠堂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嘴角浮现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终于,有人来了啊……
这一日,大病初愈元气大伤的池疏影,在经过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以及两夜一天不吃不喝的跪祠堂之后,终于体力耗尽,见到池老夫人只被文遥扶着站起来只虚弱地唤了一声“祖母”,刚一开口,就眼前一黑,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又是请大夫又是开药,忙忙哄哄又是一团好乱。
文遥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文萱被从暗卫营里放了出来,池老夫人又调了两个能干心细的丫鬟,派给池疏影,一来照顾她好生养病,二来每日有一个向池老夫人回话,禀报池疏影的情况。
池清听说了池疏影在祠堂跪的一病不起的消息。
“她又怎么了?”池清拧着眉头问。
她觉得,这丫头一日不折腾出事端来,一日就不是她池疏影!
“听说是老夫人罚她去跪祠堂的。”文璎费好一番功夫才知道池疏影私自出关让池老夫人动了多大的怒,“说来甘州疫情闹得这般厉害,有一半要算在她头上!也不怪老夫人这般生气。”
“话不能这么说。”池清思忖着放下笔,“瘟疫是天灾,纵是因为她出关累的娅卓小姐不敢上报灾情,这也不是她能料到的事情。”
这瘟疫来的奇怪,今日白天时候,她在官署听见群牧司的人议论,说犬狄似乎也星星散散地有疫情传播。草原地域广袤,牧群分散,不像西北密集。若在草原也传播开,这一场瘟疫,着实就太严重了。
池清这几日忙得很,一边勘磨司诸多事务她要学着上手,一边还要与父亲和官员幕僚们商议瘟疫与救灾的事情,一边还要与云枫接洽试探彼此对赈灾的态度,也是每日要忙到深夜。
此时,灯火通明。她就在她的小书房里执笔伏案,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际,橘黄的烛光映着她的侧影,温婉静美。她面前摊着的一摞摞书卷,都是历年各地蝗灾、水灾、旱灾、瘟疫的记录,有西北的,也有关东的;有本朝的,也有前朝的。
本不愿再多理池疏影的事儿的,然而拿起笔来,却发觉自己并不能安心整理这些浩如烟海的记录,池清笔端轻轻地抵着下巴愣了半晌,问文璎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二小姐么?”文璎语气不大好,“这会儿可被老夫人当个宝贝护着呢!连那个瞒报疫情的文萱都被放出来了。要我说,祸害遗千年,她的命硬着呢!”
池清缓缓地皱起眉头,“祖母这般上心?”看来池疏影这一次,的确是病的很厉害了。
“好像说,二小姐在大漠里已经重病过一场,一条命差点就交代在大漠了。亏损的厉害,又赶路的急,并没有痊愈。”
池清听了眉头皱的更紧,“她这又闹得什么?”
她说完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前几个月舅父送来不少补气血的药材,还有云大人赠的两支松原长白参,你明儿去找你找,等我晚上从府衙回来——罢了,我下午早些回来,看一看她去。”
文璎不大乐意,池清轻声斥责了她几句,她就领命下去,不多抱怨什么了。
池清看不进去资料,索性就放下了笔。她托腮望着窗外繁星如许的夜空,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池疏影被赶出节度使府的时候只有四岁,不记得事情,她却已经六七岁,对很多事情都已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池清记得,疏影和池臻双生兄妹,一般大的年纪,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整日里打打闹闹的。池臻小时候淘气得很,一点没有做哥哥的要和睦妹妹的自觉,不是揪了疏影的小辫子,就是又抢了她的玩具零食——也不是节度使府少他一个公子哥儿的用度,而是他偏偏就喜欢什么都抢疏影的,逗得她气恼的哇哇哭,这熊孩子就开心了。
小时候的疏影乖巧又文静,既打不过池臻,又吵不过池臻,气鼓鼓的,含着两泡眼泪到处找人告状。可乳娘丫鬟也不好管多公子小姐闹不快的事儿;二婶子更偏疼池臻一些,也不觉得小孩子吵吵闹闹算什么事;二叔……池清认真地想了会儿,二叔常年不着家,她甚至记不起来二叔的模样了……
后来是平姨把哭的眼睛通红的小疏影带来母亲屋里的。那时候是冬天,小疏影裹着厚厚的兔毛小袄,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埋在雪白的领子绒毛里,小小的一团,委屈的一抽一抽的。她那时候是个特别爱干净有规矩的小姑娘,连哭也哭的秀秀气气,叫人看着就心疼的不能行。
池清记得当时母亲听平嬷嬷说完,无奈地摇头,说了一句话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母亲说:“虽说小孩子打闹是常事,可也不能总叫一个欺负着另一个,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母亲是极喜欢小孩子的,把疏影抱在腿上安慰她,她也站在一旁,拿出自己的玩具吃食来哄妹妹不哭。然后母亲很温柔但也严肃地教育她说,“清儿,你是长姐,要懂得爱护弟弟妹妹,学会教导弟弟妹妹,明白吗?”
“嗯!”她很认真地点头,拉着疏影胖乎乎的小手,说,“清儿明白,清儿要保护妹妹!”
母亲不方便插手二房的事情,只能趁着机会向二婶委婉地提点几句。保护妹妹的责任,义不容辞地,落在了她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