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出事了
姜还是老的辣,睁眼说瞎话,池老夫人一句话,就把池询定成了“酒后闹事”。
一时间拉拉扯扯闹得不像样子,随着大队大队士卒列队跑过的脚步声响起,街道上突然自两头合拢用来数不清黑衣黑甲的军队。
整齐的脚步,整齐的队伍,眨眼间上千人集结完毕,将节度使府严严实实的包围!
“你!……”池老夫人大惊失色,厉声质问池清,“你要兵变!”
——真不愧是池家的人,甭看池清平日里温柔端庄,不显山不漏水的,真到了事儿上,不必池疏影委婉到哪里。
令行禁止,池清一抬手,数千镇西北军齐齐竖枪肃立,两名年青的副将一左一右横刀立在她身后,不容人冒犯半步。
“孙女不敢惊扰祖母。”池清从容躬身,姿态恭敬,却是面色凛然,冷声道,“情势所迫,实非池清所愿。还请祖母稍安勿躁。若祖母认定孙女不轨,调集大军,池清万分不敢担此罪责。”
言下之意,这就是不怕两军械斗,镇西北军节度使府血流成河了。
池老夫人一时气岔,重重地连咳数声。她扫了眼二位副将,都是生面孔,都是年轻人。年轻人,生面孔……
“好!好!”池老夫人怒极反笑,“你们一对好父女!……”
池老夫人是年过古稀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接二连三的事故?似是一口痰迷了心窍,粗哑的喉咙咳得要喘不过气儿来一般,叫一种揪着心的人又急的不能行,围着她又是拍背又是要水,一大团的乱七八糟。
池询像个老小孩,抱着池言的棺材哭的不能自已。池清看着乱乱糟糟的场面,心中默叹一声,咬咬嘴唇,掩在袖中的手紧握了下,对池询急声道——
“二叔,您睁眼看看罢!清儿孤木难支,您就要辜负父亲所托吗!”
池询毫无风仪地打了个大大的哭嗝,但他这一次,并没有推脱。
“大哥……”池询用袖子狠狠抹了几把擦不完的眼泪,重重一叹,看了池清半晌,终于下了决心——
“入土方为安,先叫你爹瞑目吧。”
这话,这语气,正经的叫人简直不认识那个混账了一辈子的池二爷!
池清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答应了!
可并没有想象中事成的欣喜,她心底突然觉得酸酸的疼,疼得她想哭。池清赶紧低下头,才向池询行晚辈的礼节——
“二叔。”
池言灵柩出城的时间,比预想中的晚了不少。
远山如黛,黄土路道旁,停着辆牛拉的大板车。大板车旁的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过了晌午,池疏影才远远地看见送灵的队伍从城门里出来,从官道上蜿蜒上山,一吹吹打打,灰烬纸钱洋洋洒洒地飘了一路。
山上,那是池氏的墓园。
她离得很远,远到并不能看清楚送灵队伍里人们的样貌。更不会知道,这出城的送灵队伍,打头的是她爹池询,而池老夫人,并没能送儿子最后一程。
她来的很早,天不亮时候就守在这里,只为能远远地看一眼,遥替大伯叩一个头,且算尽了孝。
池疏影望着队伍消失在大山深处,终于恍恍惚惚地信了,不是谣传,大伯的确仙逝了……
她心里酸酸沉沉的难受,庞丫丫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走过去拉拉池疏影的手,“咱们若是赶紧些,还是追的上的。”
他们在路上看见向四州八县报丧的镇西北军斥候,又赶去最近的县衙求证。得了消息确准无疑,池疏影便返程回到了桐州。但她并没有进城,只在看得见灵柩出城上山的路上等着,远远地望着,从天不亮,一直等到了现在。
听见庞丫丫的话,池疏影摇头,“不了,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疏影姐姐不想去么?”庞丫丫疑惑地问。
“不能去。”池疏影凝眸,“城里,大约是出事了。我若回去,只怕不好脱身。”
出事了,池疏影知道。清早时候,他们久等不见送灵,她侥幸的想,或许是搞错了?然而不久,他们又看见大队军士静悄悄集合,被接应着从城门鱼贯而入,池疏影就知道,今日镇西北军节度使府,一定不太平。
但她沉默地看着,直到晌午,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回望蜿蜒的山路,苍山茫茫,喧闹之后,复又归了宁静。再也看不见送灵的队伍,池疏影长长地吐了憋闷很久的浊气,拍拍庞丫丫脑袋,扯出一丝轻笑,“好了,咱们走吧。”
再次踏上行程,池疏影的精神便一直不大好。路上,望着远处的乡野村镇,眼里似有层似有愁云惨雾,茫茫然,也不知她在想的什么。
庞丫丫兄妹只当她丧亲悲痛,行程也慢了许多。走走停停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临近了蛇口关。
出了蛇口关,再往东,就到了朝廷的地方了。下面的路,得池疏影自己走。
西北一向闭关,区别只在于不同时候,审查严格程度的问题。现下是极严的时候,哪怕池疏影手里有节度使府和刺史府开出的一系列证明和文书,也得走完一系列繁杂的程序。
蛇口关守将骁骑将军是认得池疏影的,将军府里,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将军抱歉地对池疏影拱手说,“二小姐见谅,这一套程序走下来,也得两三日功夫。眼下非常时候,府衙简陋,委屈二小姐少住几日。”
也就是池疏影,认得她的人还当她是二小姐敬着,能有间府衙里的客房将就下。换做旁人,这一两日还得自己在外面搭帐篷将就着过,若是运气不好,文书官牒少了错了那么一两个戳子、签字,大抵就要去监牢里走一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