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院子里的会面
萧云卓终于昏昏沉沉闭上双眼的时候，同在丰城的秦小姐却一夜未眠。
她的作息时间很固定，一旦超过那个点就再也无法入睡。不过幸运的是，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嗜睡之人，当初跟着哥哥在军营，几天几夜不睡觉，一点都不会被影响。
她端坐在案几旁倒水自饮。一个人自处的时候，她喜欢清水多过于茶，因为清水更纯粹。
人心已经如此复杂，她希望能在有限的空间里面，过一些纯粹的日子，做一些纯粹的事，与纯粹的人相交。
世界上纯粹的人应该是有不少的，比方说她的婢女青青，又比方说顾长卿和宁长悠。
苏璟不算，苏璟只能做同壕为盟，不能深交为友，不是他不值得信任，而是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即使他今天在明里暗里多次相帮自己，但是他说到底帮的还是自己。
秦小姐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凭直觉相信，今夜萧云卓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自己的人被抓的消息，一定是苏璟私下安排人通风报信。
宁长悠等人不了解萧家的为人，但是她了解。
她了解萧衍的为人，相信他的得意孙子不会是个在这种事上还留有后招的人。顾长卿他们抓住的那四个人，肯定就是萧云卓派出的所有人。
毕竟不是真来打劫偷东西，人不用太多，够用就行。
而巡城兵马司也不至于派人去报信，毕竟在过桥之前，他们并不清楚状况，过桥之后，没有人离开。
最重要的是，萧云卓出现的太及时太迅速，若不是提早得到通知，根本不能那么快赶到。
她伸手抚在案几上，案几上的三张一千两的银票格外扎眼。
她的嘴角突然带出一丝笑意，又是三千两，自己若是当时没转头就走，怕是顾长卿会开出一万两的价格。
坐地起价，也要手上有牌。顾长卿的牌就是自己，自己刚才提前先走，他的价码就提不高。
这大概也是苏璟提前派人通知萧云卓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么……
秦小姐抬起头，看着摆在屋子角落的火凤琴。这是刚才顾长卿在她回屋以后特意又派人送来的，说是既然是送给她的琴，不管之后是不是要还给萧家，在那之前始终是她的琴。
“这架琴怕是在这摆不了几天。”
门外有个声音传来，秦小姐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宁长悠。
“我也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
宁长悠静静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手提着炉子一手提着药罐的阿勤，对着她笑的灿烂无比。
晨光一丝丝的打进屋子里，秦小姐和他并排而坐，看着门外的朝阳彻底将黑暗吞噬，温暖的冬日阳光下，满院子的皑皑白雪看着特别美丽。
“我认床。”宁长悠说道，“你呢？”
“我认点。”秦小姐含笑回答，转头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上满是疲惫。
其实疲惫至极的人是不会认床的，尤其是宁长悠这样身体虚弱的人。
心里有事的人才会睡不着。
“我想他白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宁长悠低头揉了揉鼻梁，重新看向远方。
“我知道。”秦小姐的回答很平静，视线没有松动，“你就为了这个？”
你就为了这个不睡觉跑来找我，安慰我？
宁长悠转过头看着秦小姐，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说破他的心思，这和他平时接触过的小姐姑娘们都不一样。
他因为身体不好并不招女孩子欢迎，即使他有王室身份加身，却也在传出要找人结亲的时候被人避之不及。
不过和他交好的顾长卿却是桃花运很好，所以在流言纷飞之前连带他也见识接触过不少贵女。
贵女可以是热情的奔放的，但是没有一个直接的犀利的。她们大部分都是欲拒还迎的，也有少部分是单刀直入的，但是那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感上，对于对方的情感，她们根本没有考虑过是怎么样的。
这也是顾长卿剪不断桃花运的原因，因为没人在意他到底喜欢不喜欢她们。
但是面前的秦小姐明显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因为她几乎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偶尔戳破别人的面具。
比如说现在，她一把撕下了他的借口和面具，然后一脸“天真无辜”的看着他。
“我觉得你没有睡，所以过来看看。”
宁长悠只好苦笑回答。
这句话稍微直白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遮着掩着，但也不至于让对方不知如何自处。
秦小姐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煮着药的阿勤，点头谢过宁长悠的好意。
“这个药，你吃了以后睡一觉吧。”
药是安神药，加了点祛寒的成分。他特意找人问过大夫，这帖药药性平和，身子骨差一点的人也能吃。
秦小姐伸手在自己额头上靠了一靠，收回手重新双手在握。
“好。”她说道，“那我也送你一样好东西，当作回礼。”
说完她起身走到墙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转身重新回到宁长悠身边坐下。
“这个，安神。”她把药递给宁长悠，“记住，红色提神，绿色安神。”
一旁煎药的阿勤在看见秦小姐拿出瓷瓶的第一时间就眼睛亮亮，听到这句话连忙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瓷瓶递给宁长悠。
宁长悠看着手中的两个瓷瓶，疑惑的看着秦小姐。
“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秦小姐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宁长悠不要打开，“等你回去躺下再打开。”
“好。”
宁长悠笑了笑，将两个瓷瓶全部收进怀中。
“好了，你们回去吧。”秦小姐说道，再次起身走到门外，对着宁长悠主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回去吧。”
秦小姐这话说的有趣，宁长悠主仆瞪大双眼。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感情他们两个刚才是被这位小姐当作是来玩闹接待的？
不过……好像也没错。
毕竟自己坐下来以后确实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唯一有营养的应该就是那句觉得萧云卓白天不会过来。
“秦小姐，那这药？我派人煎好了送来？”
阿勤连忙指了指药罐子。
这是他来之前就在煎的，煎了一半自家公子说要去看看人家小姐，自己只好把炉子罐子带过来了。这才坐下没一会呢，人家开口赶人了，估计这罐子炉子还得再挪一次窝。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药效。
“放着吧。”秦小姐含笑说道，“等我醒了喊别嫂过来煎。”
说到这，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困了。”
得，这下送客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人家都说困了，你总不能再死皮白脸的赖在这不走吧。
阿勤无奈的摇了摇头，三下五初二把炉子灭了放到一旁，跟在自己主子后面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来还是再去抓一份药吧，这份药是安神的，等秦小姐睡醒了，还安什么神啊！
宁长悠带着阿勤出门，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没有发现拐弯处站着的苏璟。
“公子，进去吗？”
随侍问道。
苏璟点了点头，抬脚迈步。
秦小姐已经重新在案几边上坐下，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放弃了院中的美景，对着正厅而坐。她张开手朝着对面的位置伸手坐请，示意苏璟随意不要客气。
苏璟一步踏进厅堂，就看见孤零零放在角落里的炉子和药罐，眼神一闪来到秦小姐对面坐下。
“你把人赶走的？”
秦小姐没有回答，抬手倒了一杯茶。茶壶里的水已经换成了茶叶，她施施然的将手中的茶杯推到苏璟面前。
苏璟端起来一品，心里一个激灵。
新泡的？
“疲乏之人，还是不要喝茶叶的好。”秦小姐说道。
“我不疲乏？”
“你精神充沛。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门外等那么久。”
苏璟难得的露出淡淡的笑容，低下头看着对面女子的双手。她给自己递完茶以后就保持着安然而坐，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为了这架琴。”
苏璟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到平时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将视线上移到秦小姐的脸上。
“这架琴，我帮你换个东西回来，比琴更好。”
秦小姐的神情清清淡淡，并没有他想象的任何激动的成分，这让他有一点点诧异。
他并不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说的太过隐晦，因为他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顾长卿和他出现以后一直由着他们行事。
和聪明的人说话不用太直接，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直接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退婚既然是你想要的，那现在已经达成了。接下来与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外面的风言风语。”
秦小姐没有说话，她只是学着他看着她一样看着他，眼神里面清澈透底，没有一丝波澜。
苏璟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眼前这个女子昨日一日经历的事情几乎比别的女子一辈子还要来的多，自己刚才的话肯定不能掀起她的情绪。
“我有办法，让萧家站出来主动辟清谣言，更在事后上书高后替你赐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