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看着身旁的秦小姐，他倒没想到她倔强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说干就干，绝不犹豫，出手凶狠，不留退路。
阿杜兴奋的带着侍卫，把一锅锅白粥，一张张桌子顺带锅碗瓢盆从马车上卸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萧家大门口。
这种事情以前他做的不少，但那是跟着顾长卿，没想到跟着秦小姐后，也有机会做。
这个时候天色并不晚，街上虽说不上行人如织却也三三两两不少，更有一些好事者是直接从施粥处跟过来的，远远的在萧府的大门前围一个圈，既不至于太远看不见动静，也不至于太近惹祸上身。
东西已经卸的差不多，走在最后面萧家的仆人也被侍卫押着到了。
半个时辰之前，秦小姐带着宁长悠的亲兵，直接围住萧家的施粥处，二话不说把东西把人和东西全部打包装车，全部押到萧家门口。
“我上次说过我烦了，所以我亮了刀子。但是好像有些人是看不见也看不懂，那么这次就不是亮刀子那么简单的事。”
宁长悠想着当时站在身边的秦小姐，说出这句话的神情里面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憎恨，只有浓浓的厌烦和嘲弄。
“一次一次又一次，我退无可退忍无可忍，既然萧家不想处理，那我来处理。”
宁长悠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这与秦小姐之前所说的“牵扯到你，这我不能答应”来比，也许这句话才是她的本意。
那就是，她不愿意跟他牵扯到一起。
宁长悠心里突然有一点失落，这种失落淡淡的并不浓，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让他不愿意面对眼前的事。
其实他也烦了，只是他习惯了忍让和观望，而不是主动出击。
“你若是一直忍让，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秦小姐说道，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宁长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也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长悠只好点头，然后希望萧家的人快点出来。毕竟报信的人已经进去很久了。
“秦小姐，差不多了。这边我看着就行了。”
阿杜走过来说道。
所以萧家是怕了吗？都打上门了还不出来？
秦小姐“嗯”了一声，没有看宁长悠，转身登上马车。
宁长悠习惯的伸手，就像第一日见面那样，伸到一半停住。
他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还未回头就听见阿勤低声说道。
“到了。”
————
萧云卓听见萧总管来禀报的时候，正和萧老太太欣赏萧云燕和萧云菁的舞蹈。
琴声很美，舞蹈更美。
这是他的评价，顺带欣慰之前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两天不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安静了许多，就连迁族进京的事情也进展比顺利很多。
这是好现象。
他是那么想的，随后就看见萧总管的慌慌张张欲言又止，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大胆！太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了！”
萧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眼里的愤怒不比当日被顾长卿胡搅蛮缠时来的少。
确实太大胆，就算她有宁长悠撑腰，这也太大胆了。
萧云卓前往门口的路上，心里想着的就是这个，这个看法一直到看见门口整整齐齐码成小山的东西为止。
“东西和人都已经完璧归赵，之后的日子，若是萧家再有任何人敢往施粥处跑，见一个打一个，跑一次打一次，你要不服，打到你服！”
这是秦小姐的原话，由阿杜传达出口，听着特别霸气。
萧云卓咋舌，看着门口不远处的马车。这辆马车他见过太多次，却没办法想象那个女人坐在马车里的样子。
这太霸道了，但确实像是她会说的话，会做的事！
阿杜冷哼了一声，打断他的沉思。
“秦小姐还说，如果你管不好她来管，给你时间考虑清楚。这些今天的事算是给你个提醒，就叫亮山门！”
亮山门？
萧云卓惊讶不已，这是哪门子的亮山门！
她是真要与萧家为敌吗？
她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会更处于漩涡之中吗？
已经上马车的宁长悠也是那么想。
亮山门，宁长悠在心里玩味这个词，这词用在这里先不说合适不合适，霸道确实是够了。
你一直觉得我好欺负，那我让你见识下我到底是不是好欺负的。
就像之前你妹妹认为我刀工不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下我的刀工到底怎么样。
宁长悠不自觉的微笑。
所以说到底，上次她就已经生气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不想发泄。直到今天，直到有人将她和自己牵扯到一起，她终于决定反击。
他的心中再次泛起一丝苦涩。
所以说到底，她这么做还是因为他，因为被牵扯到和自己的流言中，所以最终决定告诉大家，她是她，而他只是他。
秦小姐感觉到宁长悠的视线，转过头望着发呆的男人。
“你别想多，”她轻声说道，“和你没关系。”
她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听着像太过疲惫以至于有气无力。
这应该不仅是受伤，还是真的疲倦了吧。就像她前面说的那样，她受够了，她烦了。
宁长悠自嘲般的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我知道。”他说道，“我没事。”
你虽然流言缠身至少还活着，而我虽是小王爷却快死了。所以无论是谁，不想和我搭上关系这总是对的。
他伸手掀开帘子，弓着身子钻出去，正好看见盯着马车的萧云卓。
萧云卓站在门口，盯着马车对吩咐事情。
闹成这样，至少继续施粥是不可能了。好在腊八粥施三天，若是事情今夜能够圆满解决，至少明后天还能继续。
“小王爷，”他说道，眼睛无意识的往宁长悠身后的车厢里看去。
宁长悠感觉到他的目光，松开手中的帘子，挡住他的视线。
萧云卓皱了皱眉，其实他刚才什么都没有看清楚，毕竟现在天色虽然不晚却已经夕阳西下，萧家门口的大红灯笼却还没点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时辰未到，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人手。萧家的下人们都在努力的把堆在门口的锅碗瓢盆桌椅灶台往里搬。
门口的好事者已经越聚越多，有些人来的太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由先到的人帮忙解释事情的起因经过，这过程免不了把白天的传言再叙述一遍。
“把这些人赶走。”
宁长悠皱着眉头说道。
要是在平日里，他并不在乎到底有多少人去传去听这些流言蜚语闲言碎语，但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有人不高兴。
“无妨。”秦小姐的声音从车厢里面淡淡的传出来，“我希望他们看着。”
宁长悠皱眉，其实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又何必让人当面指指点点。
“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以后若是谁再敢传任何与你有关的流言蜚语，下场全部都会和萧家一样。”
和萧家一样？
秦小姐的声音很轻语气也不重，但是却让宁长悠心中一震。
“你是天之骄子，你和我不一样。我的身前身后任由他们评说，但你是无辜的，你不应该受我的拖累。”
拖累？宁长悠心里的悸动半天停不下来。
“是我拖累了你。”秦小姐再补充了一句，“所以我要让萧家负责。”
宁长悠没有在意后半句，他的心仍然停留在拖累在前面。
“拖累？”
秦小姐并没有在意他的重复，她继续说下去。
“阿杜，告诉萧大公子。若是约束不好身边的人，我来替他约束。但到时候就别怪我出手太狠。”
有些人是能惹的，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但能不能惹并不是只看表面。
比如秦小姐，表面看着张牙舞爪，但内心却是顺从随和之人，这一切是因为她的身份和性格。
又比如说宁长悠，表面看着身份高贵温和善良，实际上惹了他却可能带来很大的麻烦。而这个麻烦不在于别人，在于他身边的人。
这个人，可能是顾长卿，可能是楚王，也可能是秦小姐。
但不管是谁，都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名声和未来，和对方拼的鱼死网破。
“秦小姐。”
宁长悠拦住准备传话的阿杜。
“我无畏。”
我无所谓是否有他人对我评说，因为我问心无愧。若你是为我，不需要拿出那么大的赌注，去拼一个说法，做一个证实。
“我知道。”
秦小姐微微掀开帘子，任由外面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
“但是我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