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菁掀开车帘,扶着萧云卓的手走下车厢,注意到萧云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会偶尔将视线瞥向车厢里,寻找那个躲避了他一晚上的人。
所以不仅是她在里面和秦小姐谈了,萧云卓在外面也和宁小王爷谈了。
她微微颦眉,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当然肯定会说今天的事,秦小姐的事。然后呢?会不会偶尔说到她呢?
对于刚才的行为,她知道会破坏苦心经营的形象却丝毫不后悔。
那一巴掌打在萧云燕脸上的时候,她心中的愤怒是真的,恨不得撕了萧云燕的嘴。
那不仅仅是因为萧云燕三言两语把宁长悠和秦小姐搞在一起,更因为她把宁长悠说成了快死的人。
“萧三小姐,今天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处理好。”
萧云菁抬起头望向正看着她的宁长悠,发现对方的神色无比真诚,绝不像是随口说说。
当然她也知道这肯定不会是随口说的,毕竟这个人是宁长悠,宁小王爷。
“我想你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自然,今天的事情,这一场的闹剧已经和过去那些流言不一样。
过去那些流言的是是非非,说实在的最终都会烟消云散,即使多年以后说起来,也不过是趣事轶事。
但是今天不一样,至少在她说出那三个字以后,严重的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过去所有事情的总和。
过去的事情,说到底只是两个小姐,或者说两个家族之间的扯皮,牵扯到最多的是钱。
比如说退婚时坑走三万两,比如说买石头花掉三万两,又比如说厨房打架那一次花掉一千两。
说到底,不过是花钱而已。
而用钱的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从来都不是问题。
今天的事情,若论严重了说,萧家倾家荡产都解决不了。
“这种事情防不胜防,若是找不出始作俑者,怕是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萧云菁跟着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几次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看着对面的宁长悠出神。
宁长悠看见她这番模样,以为面前这位小姐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他和萧云卓对视一眼,意思让他开口,就算不能让人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好歹也让他知道有话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冷风。
天色确实不早了,手炉早就已经冷透了。
萧云卓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堂妹他的了解并不多,如今也摸不清楚对方到底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
她本身就是一个沉默的性格,情绪几乎从不表露于人前。
况且她又是堂妹的身份,就算平日一起出门,私下话却并不多,怎么说,也是隔着一个房头。
“菁菁,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彻查的。”
找不到好的切入口的时候,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总是不会错。
萧云菁再次点头,随即朝宁长悠施礼。
“小王爷,给您添麻烦了。”
这句道歉真心诚意,宁长悠表示接受。
不管道歉有没有用,至少人家道歉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只要以后做之前想一想看一看,心中斟酌脑海思量,也许就会知道到底做的对不对。
宁长悠将到嘴的这番话咽了回去,注意到身后的车厢里似乎传来茶盏轻放的声音。
三个人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过去,一旁侯了好久的阿杜连忙推了推阿勤,示意对方将备好的手炉递过去。
“主子,天冷。”
换别的男人可能对手炉呲之以鼻,但是宁长悠不会。
他含笑接过手炉,意外的在手炉的把柄上发现一层细细的白纱。
“刚添的火,怕直接拿着烫,小的就自作主张在上面缠上薄纱。”
阿勤的话让他微微抬头,看见随侍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自己的随侍自己清楚,这样的事情,以阿勤的性子根本想不到那么细致。
“好,多谢。”
他没有揭穿这个托词,这句多谢也不是对着他说。
萧云菁在边上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女孩子家的心思总是比男人要细腻,这三言两语之间的暗示,她又怎么会听的不明白?
但是就算明白又能怎么样,她看着站在对面的男子,这个男子的温言温语时时刻刻都给一个人,一个原本她以为会被世人唾弃的女人。
他可以接受她的告白,容忍她的胡闹,现在竟然同意对方插手他的生活,这些都是她想都不敢想却是对方随随便便坦坦荡荡就可以做的。
她想起刚才那句话,那句“不可能”完完全全刺痛了她的心,以至于之后的时间里她完全没有注意秦小姐还说过什么。
其实她当然清楚,只是心存希望。
每个少女在面对心爱男子的时候,就算再绝望心底总还保留着一点希望。
这就像很,只有爱的越深,恨的才会越深。
她抬起头看着宁长悠,听着他和萧云卓之间的低声交谈,只能看见双方嘴唇轻启,却完全听不清内容。
事实上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我不管,你和阿杜联系就好。”
宁长悠头痛揉眉,这个动作让萧云菁的心再次揪起来。
“我的身体不好,平时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的话,年后元宵之前,你我双方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这个不用再见面,意思是双方都把人关起来管好,就算真要出门麻烦也先打个招呼,要是再闹出这样那样的闲言碎语,到时候估计面子上比今天还难看。
这让萧云卓很为难,他明白今日之后萧家必须有所表示,但是年前正是萧家在丰城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尤其是今年之后举家迁京,大大小小的拜访酒席多如牛毛,怎么可能缩在家?
“那你考虑下吧。”
宁长悠也明白这有点强人所难。
“又或许会有折中的办法,毕竟矛头在你身上。”
萧云卓黑着脸,僵硬的点头,沉默着朝着宁长悠施了一礼。
宁长悠无奈的叹了口气,明白对方是误解了他的想法。
他想说的只是让对方出门赴宴的时候悠着点,但对方明显以为他是在以身份压人,逼他在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不要出门见人。
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解释等于掩饰,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想法,只要目的达到,偶尔仗势欺人也无不可。
更主要的是,他听见马车里再次传来茶盏碰撞的声音。
声音虽然很清脆却很响亮,和刚才那一声轻柔完全不一样。
“小王爷,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夜色已经很浓了,寒风吹在身上已经不仅仅是寒意,快接近刺骨。
“大夫说过,您身子吹风太久不好。”
这个大夫是谁阿杜没有点明,但是宁长悠第一时间想起了秦小姐。
若真是以一盏茶为数,前面那一声应该就是提醒,现在这一声应该就是催促。
敲的那么重,难道是有些生气了?
他突然好奇这时候的秦小姐的样子。
生气的样子他见过,但是这种类型生气的样子他没见过。
是不是也和青青一样,气呼呼的瞪大着眼睛,嘟囔着嘴巴原地跺脚?
他想象着秦小姐那张五官张扬的脸上的露出这个表情的样子,嘴角竟然不自觉的浮现笑意。
“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好,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萧云卓答道,说完话觉得不对。
对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但话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再收回来的可能性。
“我亲自护送你们回去。”
既然话收不回来,那只好解释省的人误会。
阿杜把头左右转了转,眼神示意身后围着一圈的王府侍卫。
这个阵仗下还要你萧云卓带人来送?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宁长悠却不那么想,他点头含笑。
“好。你送送我们吧。”
一个是护送,一个是送,虽然都有护的意思,但是理解起来却完全不一样。
护送,是强者对弱者的保护,送,却是朋友之间平等的来往。
这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又或者说,其实两个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
“正好路上你可以和阿杜说说接下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