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那一脚最终没有踢到。

她刚伸出脚，就被阿懒拦腰抱起扛上肩膀，剩下的半截动作没收住就直接朝着阿懒的背上去。

“阿懒，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青青一脚接着一脚死命踢，阿懒连哼都懒得哼一声，直接领着人匆匆离开。

围观的百姓没有好戏看心底不甘。虽然没有做鸟兽散，但脸上都是兴致缺缺。

高祥羽看着离去众人的背影，又看看依然坚守在现场百姓的脸色，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都楞着干嘛？今儿个是除夕！热闹什么时候都能看，烟火一年可就一次！”

忽然有人高声喊道，话音刚落，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萧云卓从阴影里走出来，来到高祥羽面前，抬手施礼。

高祥羽拿余光瞟了他一眼，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我帮她有我帮她的理由，你的妹妹你自己管好。”

他这句话是在说前几日茶楼的事，但是萧云卓听在耳朵里却完全不是滋味。

“你……”

“我们两家怎么也算姻亲，小辈们之间偶尔有点小吵小闹，可不希望闹到长辈们都知道。”

他难得那么慢悠悠的说话，脸色却是难得的严肃。

萧云卓眼皮子加速跳了几下。

都说高祥羽是个纨绔，但是旁人不知道再纨绔的人也有正经的时候。

比如说顾长卿，遇见宁长悠的事，就会难得的正经。

又比如说面前这位高祥羽，只要和高家和妹妹高祥淑有关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会争的头破血流。

这时候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一边茶楼里，高祥淑娉娉婷婷的走下来。

“哥哥？”

高祥羽重新堆上笑容，走到高祥淑前拉起她的手。

“走。”

高祥淑正对萧云卓施礼，被打断脸上灿灿，点头致歉后跟着高祥羽离开。

“有些人，接触会惹来霉运的。”

高祥羽的高声说道。

“比如人家好好一姑娘，原本最多做个无忧无虑的叫花子，就因为跟某些人沾上关系，现在都变成了天煞孤星。”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但是这句话却重重的砸在萧云卓的心上，砸的他心里空了一块，皱着眉头不说话。

当天的早些时候，也有一个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人说这些年的一切，不论事情发展成这样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操作怂恿，但是起因始终是在萧家，在他萧云卓身上。

若是萧家当初不救人，他萧云卓又没有那么优秀。那秦嫃嫃就不会进萧家，也不会被萧老太爷看中，而后来萧家就不会觉得门不当户不对，高后也就不会起了宣萧家进京的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宁长菊当时那么总结，从某个角度来说，不可谓不深刻，不可谓不准确。

他回过神，街上已经如常，行人如织欢声笑语一片，两边的灯笼玲琅满目。

这是除夕啊！

他心中感慨，还真是一个多事多热闹的除夕。

他无奈的摇头，自嘲着笑了几声，抬步前行。

————

与之相对比的，是秦宅里面，青青默不作声死命瞪着阿懒。

其实整个秦宅，若青青不在，过年不过年都差不多，屋内暖风阵阵，气氛冷冷清清，。

但是今天青青在，还不说话，这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宁长悠想做和事佬，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他做和事佬的次数比这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虽然成功的几率不高。

毕竟某人总是不太愿意给他面子。

这种时候就要秦小姐出马。

“下次我让阿杜陪你出去玩？”

秦小姐含笑说道，抬眼示意阿杜点头。

阿杜果然乖乖的点头，一副我就是你忠心小狼狗，你说东我肯定不说西的表情。

青青眼睛发酸。

瞪人是很费神的，尤其是她眼睛还很大。

她收回视线准备揉眼睛，被秦小姐抢先拿起帕子帮着按了按眼角。

“瞧瞧，眼泪都出来了，”

秦小姐说道。

“回来没洗手，怎么能揉眼睛呢？”

青青是直接被阿懒跟麻袋一样背回来，甩到大家面前的。别说洗手，整理衣冠的时间都没有。

“那还不是因为她，”

青青的声音里透着委屈。

“要不是他把我扛回来，我至于那么狼狈吗？”

阿懒“切”了一声，起身走到一边不说话。

说起来，他的衣服也被踹脏了呢。

“你也去把衣服换换，今晚还要守岁呢。”

把其中一方遣出战圈，剩下这一方就算再生气，只要顺着毛去哄，怎么着也能哄好。

“阿懒确实太不像话了。”

阿勤难得插话，换做是他肯定是不敢的，最多就是劝，劝不动就当没看见。

青青难得给了阿勤一个满意的眼神，他是在座的人里第一个为她说话的。

阿勤被这眼神看的一阵慌张，呐呐的在后面补了一句。

“主要是影响不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啪！”

刚走到门口的阿懒一掌拍在门框上，回头瞪眼。

“还男女授受不亲？我没让她负责就不错了！”

这句话差点又把青青掀翻。

“阿懒你……！”

青青想连名带姓的喊，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姓什么，单纯阿懒两个字喊起来却没什么气势。

“你……你大爷！”

憋来憋去，她最终就憋出一句脏话。

“好了好了！”

秦小姐终于忍不住出声。

“多大点事，俩孩子呢，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一句话给事情定了性。

阿懒脸上古古怪怪，朝着秦小姐不客气的看了一眼，转头离开。

若是找外人来评价，阿懒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宁长悠，反而更像秦小姐。比如一样的嘴损，比如一样的话少，比如一样的不注重礼数。

宁长悠坐在原地苦笑无奈，觉察阿杜捧着肚子偷偷在笑，试图躲到自己身后不让人看见。

他皱了皱眉头，阿杜识相的正了正神色，低头做沉思状。

青青被秦小姐低声哄着顺毛，喊来小丫鬟陪着回院子里梳洗。

换在平时秦小姐会亲自陪着她去，但是今天是除夕，就算再不把规矩当回事，今天还是要讲究些。

阿懒回来以后没有交代牵引后果，但已经有一起陪同出去的人把事情稍微做了交代。

这件事说到底不过还是流言引来的风波。

虽然经过这一个月情况已经有好转，但是总有些好事者喜欢在口头上逞快。

“我派人去打听打听，是谁的嘴那么碎，还得给他点教训杀鸡儆猴！”

阿杜在一旁咬牙切齿。

以他的性格当时若是在场，绝不会把人扛走，而是会亲自把人架好让青青踹个过瘾。管他什么对方疼不疼，场面是不是太难看。

男女大防这种东西，在他眼里远远比不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道理，更何况他也没真把青青当姑娘家看。

当然也没几个姑娘家是像她这样的。

比方说秦小姐，她就是个很正常的姑娘家，虽然有些时候不在意礼数，但是做事待人依然进退有度，尤其是面对外人的时候。

“也不必，这一下就够他受的。”

宁长悠皱着眉头说道，想起白天见到的高祥羽，浑身上下的痞气还真是跟顾长卿有的一拼。

“下次要是再想动手，直接用刀。”

秦小姐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惊的众人看着她不说话。

“你的意思……”

宁长悠倒抽气，想起那一日在厨房看到的情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将她握着匕首的眼神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估计是真发火，不但发火了还发狠了！可那时候情况和今天的事不一样，对象也不一样。

真要再在街上遇见这样的情况，真有动刀必要吗？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为了一个不足为患，只是想惩口舌之欲的旁人，需要那么大反应吗？

“那当然，他毁的可是我的声誉。”

秦小姐缓缓的说道，声音淡淡却理直气壮。

“话虽那么说，但是代价会不会太大？”

毕竟毁你声誉的人不少，你的声誉也不是第一次被毁，以前也没见你动刀子？

更何况以后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估计会忙都忙不过来。

“代价大又怎么样？难道我承担不起吗？”

秦小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看向他的眼神瞬间犀利。

“我忍了我让了，不代表我要一直忍一直让。我又不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两把！”

宁长悠发愣，若是事情真到那个地步，不是还有他和顾长卿吗？

“你们也帮不了我一辈子。”

秦小姐缓和语气，眼里重新泛出柔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你们都结婚生子了，别说帮我，是否还能坚持现在的约定都不一定。”

话题一时间变的有些沉重，宁长悠无言以对，阿杜适时凑上来。

“秦小姐，那这次？”

杀鸡儆猴，鸡有了猴也在，杀吗？

“这次高大公子帮我出过气了。”

阿杜松了口气，其实他刚才想的有点歪，现在正好松了口气。

“你们在说什么？”

青青换好衣服风风火火跑进来。

“外面的灯笼真好看！”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倒挂着被扛进来，压根没时间注意走廊的灯笼。

“小姐，顾公子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