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一阵沉默，从范玉堂到顾长卿，甚至青青都一言不发。
这件事大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烦躁，就是因为烦躁所以束手无策。
作为东道主的范玉堂无奈的苦笑。
“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萧家进了京，所以我才会着急，才会请你想想，以你在萧家多年的经历，觉得到底我要做到什么份上，萧家才会放弃和我们家联姻。”
话说到这里有些不太好听，顾长卿的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
这才是进京第二天，秦小姐才从宫里出来接着就过来见你的女人，还是在这种地方，就算你再想说再想问，也不能点破的那么直接。
不过秦小姐却没有生气，她含笑点头，接过话说下去。
“所以你是想问问我，为什么我会被萧家退亲？又或者说，我和萧家退亲，到底在背后我是不是有做过什么？”
范玉堂顶住顾长卿的目光，沉默点头。
秦小姐笑的无奈，她也明白在退亲这件事情上，自己前后那么大的反差确实引人遐想。
退婚当日她也确实率性而为，觉得事情只要是朝着想要的发展，并不介意用一些手段让事情简单一些。
“其实当时我也没做什么，”
她说道，顺手指了指顾长卿。
“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做的。”
这一点范玉堂知道，他更知道这件事问秦小姐，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但是就算是乱投医，万一投中了呢？
“我和萧大公子的婚事，一开始就不看好，早年一直没有退婚，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年纪都还小，一方面是因为还没有到不得不改变的时候。”
“后来萧大公子进了京，得了高后的青眼，秋兰公主的垂青，和我退婚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他们需要一个助力，帮助萧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只要能做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牺牲。”
“而萧家现在想和你们范家联姻，也不过是看上你家的地位，还有你最小儿子的身份。”
说到这里，秦小姐停下口注视范玉堂，看见他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而是灰白之色更明显，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不仅说对了，而且说准了，更是应验了。
这些道理，若是她都能懂，那在京城土生土长的范玉堂不可能不懂，他身边这几个比任何人都精明的兄弟不可能不懂。
只怕是兄弟几人和他说了很多次，而他一直都不能接受。
果然顾长卿在一旁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范玉堂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娶一个舞姬并不难，难的是要将舞姬明媒正娶。
要将一个舞姬明媒正娶并不难，难的是从此两人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想想吧，肯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我上，想办法把萧家两个姐妹都配出去，反正媒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
顾长卿说的满不在乎，但是问题却是治标不治本。
萧家和范家有意联姻只是表面问题，内在问题是范家不会同意范玉堂和姚夜蓉在一起，只要这一点不松口，没有了萧家，还有陆家、张家、周家，难道出现一家就让顾长卿做一次媒人？
这肯定不行。
“走一步算一步啊，也许拖啊拖的，拖的你年纪大了，你家老爷子就松口了呢？”
范玉堂苦笑，男子又不比女子，年纪大了选择的人就会少，更何况就算他等的起，姚夜蓉也等不起。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姚夜蓉等。
“别想那么多了，快去看看你家娘子好了没有，怎么准备那么久？”
姚夜蓉说是去准备要给他们跳舞，到这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秦小姐暗想，刚才这番话估计姚夜蓉是听见了，又或者说在一开始就了解的。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要准备那么久的原因。
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把话说完，把情绪消化掉。这是作为一个合格舞姬的基本要求之一，更何况事情本身还涉及她本人。
果然顾长卿的话音刚落，丝竹声突然想起，姚夜蓉身着盛装婀娜而出，水袖飞舞动作优美，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眉眼之间的顾盼生辉，竟然没有一点风尘的味道。
众人皆是沉默不说话，静静的看完姚夜蓉的舞蹈，最后报以掌声作为结束。
虽然掌声很像很齐很热烈，但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大部分人都心不在焉，除了兴致勃勃什么都不懂的青青，怕是只有远远坐着的苏璟是真心看完这支舞的。
刚才的话题，青青似懂非懂的听了一耳朵。她一直由阿杜拉着远远坐在一旁，说着话哄着让她不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
这是秦小姐的主意，她觉得青青年纪太小，又处于这样对感情懵懂的阶段，有些事情不让她听懂，不让她听明白，反而是好事。
她的心思被顾长卿误解，以为是担心青青会捣蛋，所以还顺着意思特意派阿杜陪着她说话。
虽然从结果来看并不太满意，看那青青眼里满是好奇和不解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不过现在青青暂时把所有的不解和好奇都藏起来，努力拍着巴掌给姚夜蓉赞美。
“姚姑娘，你跳的实在太好了，比我家小姐跳的还要好看。”
他的话音刚落，范玉堂脸色就变了变，姚夜蓉脸上也是闪过一丝诧异。
秦小姐倒是笑的自然，她当时在丰城跳的是剑舞，姚夜蓉跳的是水袖舞，两者本身就不一样，本身就不能放一起比较。
只不过青青心思单纯，只有好看与否来作为评判的标准。
她完全没有在意范玉堂的变脸，虽然猜到是因为什么。
宁长悠出来解围，毕竟他是除了青青以外另一个看过两个人舞蹈的人的人，再加上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和见解，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青青，不一样。一个刚一个柔，不能比。”
一个不一样，一句不能比，简单明了，比解释什么水袖舞剑舞的好很多。
说到底舞蹈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若是符合你的喜好，看着怎么都要美一点，若是不符合你的喜好，看着再好的也感觉不如一些。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评判，不是分辨，而是定性。一句话，定乾坤。
就像秦小姐刚才用一句“姚姑娘”，一句“范公子”确定了态度一样。
青青似懂非懂的点头，顾长卿出来活跃气氛。
“青丫头你懂个屁，你就看着哪个热闹就是哪个好看，就跟酒一样，一个烈一个醇，你分的出吗？反正你都是一杯倒！”
这句话直接揭青青的老底，青青立马马吹胡子瞪眼表达不满，起身就要朝顾长卿冲过去。
阿杜连忙按住人，说着俏皮话顺带把自家主子骂了几句，才算把人重新哄着坐下。
顾长卿还要再逗，提出今晚要去他家喝酒的事，说自己准备了好酒，想引诱青青再喝一杯，结果直接换回来一个后脑勺，惹的旁人哈哈大笑。
厅堂里的气氛因为这一段小插曲而缓和，范玉堂心疼的拉着姚夜蓉坐在主桌边，拿着各种水果糕点往她手里塞。
“你身子不好，吃点东西，别等会又晕过去了。”
秦小姐闻言仔细朝姚夜蓉看了看，发觉换了服装的姚夜蓉比自己想象中要瘦。
她听说过有些舞蹈要求从小练，从练的第一天开始就要服用药丸保持身材纤细，并且要做到少食不食，以免因为管不住嘴而导致身材走形。
“你知道的，我吃不下。”
姚夜蓉婉拒，反而把案几上的吃食一样接着一样都往范玉堂的嘴巴里塞。
范玉堂来者不拒，不一会就被塞的满嘴吃不过来，样子特别滑稽。
青青看的哈哈大笑，其他人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是也被笑声感染笑起来。
秦小姐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容，想着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心中生起一阵感慨和怜惜。
若是她猜想的没有错，姚夜蓉这辈子，怕是很难再有孩子，而这一点，范玉堂估计是不知道的。
像姚夜蓉这样的舞姬，虽然不至于从小被灌避子汤，但是却会因为要练舞从小服食各种药物，时间久了难免损伤身体。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两个人是如此的恩爱，以后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那就以后再说吧。
秦小姐这样劝着自己，就听见顾长卿在吆喝制造声势。
“玉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亮瞎我们的眼睛，要恩爱，一边去！”
范玉堂显然已经被打趣习惯，脸不红气不喘，甚至一把搂过姚夜蓉抱在怀里，故意和顾长卿示威。
“你要脸红，把周冉抱怀里啊，只要你开口，我相信周冉肯定同意！”
话很混蛋，还属于拿着鞭子仔细看，哪里有痛处往哪里抽的那种，一鞭子就把顾长卿抽的要跳。
“呸呸呸，别提了行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她搅到一起，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姚夜蓉却是挣扎着从范玉堂怀里出来，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再玩喂食的游戏。
“平白无故让秦小姐看笑话。”
秦小姐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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