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公主请求高后放张燕归宁?”
顾长卿唰的起身,一连不可置信。
阿杜皱着眉头,他也不信,但是这个消息是苏璟特意派人送来的,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燕归”,虽然简短,却不难猜。
萧云燕连忙站起来,紧张的看着顾长卿。
“长卿,也许是说我呢,也许是让我回京城,你先不要激动。”
顾长卿一把甩开她试图搭上去的手。
“怎么可能!如果是要你回去,怎么会是他来说?你有家族有父兄,他只是你的姐夫,哪来的身份做这个!”
萧云燕手足无措,她也觉得这个不可能,只是看着顾长卿激动的这样子,实在想不出话来劝,才觉得这若是跟自己有关,他也许就不那么激动。
宁长悠被这两声吼的头疼,和苏璟的信同时到的,还有贺修的信,更简单,只有一个字:“戗”。
他们两个人的信,都是各有各的渠道送过来,虽然跟官府的信使一样走的官道,却是抄的近路,所以送到的比较早。
“等等吧,等我父亲的信来了再说。”
宁长悠说道,把手中信交给秦小姐。
秦小姐瞟了一眼放下,心里闪过几种可能性。
顾长卿胸膛起伏着静不下来,跟个柱子一样站在众人中间,一副随时要冲出去的样子。
“长公主糊涂啊,燕儿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后啊,皇帝哥哥死了以后,燕儿就是太后啊!太后怎么可能归宁?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魏勇仰着头,看着顾长卿这样子,他原本应该已经回去,只不过因为临近年关,所以准备过完年再走。
再加上他住了几天以后有些喜欢这边的氛围,原本就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回去的事情。
他起身,一把将顾长卿往下按,顾长卿正想的出神,被这么一按,倒是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他向来没什么坐姿,这回直接一个盘腿,也不管好看不好看,跟那长吁短叹。
“这里离京中太远,消息传递的不够及时。你看咱们这刚得到消息呢,其实事情早就过去十来天,就算想帮忙,都晚了三秋了。”
顾长卿说道,忽然想起来贺修寄过来的口信,他扭头看宁长悠。
“贺修的信呢?给我看看。这些人,送信都不愿意多写几个字,每封信都说的隐晦让我自己去猜,迟早一个人打一顿!”
秦小姐把放在案几上的信递过去,和宁长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见担忧。
这个担忧倒不是担忧张燕真的归宁,毕竟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的担忧,是在这个“戗”字上,戗为自裁,自裁的人是谁呢?
果然,顾长卿看到这个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激动。
“这……这不可能!”
他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嫃嫃,你脑子好使,你告诉我,这不可能。”
顾长卿心慌意乱,他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苏璟的信,是说长公主希望燕归宁,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然后贺修的信明显是在说这件事的后续,那一个戗字,说明这件事之后有人自杀,这个人只可能是长公主或者张燕,但是到底是哪一个呢?
秦小姐叹了口气,再看一眼宁长悠,最终沉吟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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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长公主。”
她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为母则刚,高后愿意为长治皇帝做的事,长公主一样愿意为皇后做。”
宁长悠脸色也不好看,他虽然对长公主的感情不如顾长卿深,可那也是他的堂姐,如今因为这样的原因自裁,实在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事。
“那燕儿怎么办?燕儿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长卿呐呐的说道,显然他也已经想通这其中的关节。
他从小在京城无依无靠,是长公主在一开始的时候,担下了照顾他的责任。他几乎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爱,但是在他心里,长公主就如他母亲般的存在。
他潸然泪下,悲痛欲绝。
“长公主怎么会那么傻!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燕儿早就已经是皇后了,她以后要走的路,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啊,她怎么那么傻!”
当成为皇后的第一天起,张燕的路就已经是注定的。
她注定要母仪天下,注定会成为太后,不管以后继承皇位的人是不是她的儿子,都要尊称他一生母后。
宁长悠不知道怎么去劝。
帝王家的事,说错话,做错事,怎么会是三言两语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一句话,一个心思的代价,可以让母女之间的关系变成如此。
秦小姐默然,她想起哥哥,哥哥不也就是自戗的么?他有千万条不死的理由,也有千万条不死的借口,可是打倒他的,只有一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小姐说道,说完苦笑,望着众人的脸色。
顾长卿原本正在感伤中,闻言扭头看秦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胡说!不是这样!”
秦小姐的话虽然没错,但是不适用于所有情况。顾长卿总觉得,像高后和长公主这样的母女关系,也许可以脱离君臣的关系之外。
宁长悠眼见不好,连忙挡在中间劝慰。
“也许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是等我父亲的消息来了以后再说吧。”
戗一个字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办法,首先,自戗的人是谁,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秦小姐自知失言,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这一点,就如当年的自己,也不是用了半生才能理解,哥哥自戗的含义。
骨肉亲情,是为小家,放在大是大非上来说,放在足够的利益和方向来说,总是可以牺牲的。
秦小姐默然,她不说话,望着顾长卿,顾长卿依然低着头,宁长悠则是跟着心神不宁。
萧云燕左右为难,但凡说起这些大事,她总是插不上嘴,若是碰上萧云卓的来信,也许众人还能问问她的意见。
可是这一次,萧云卓的信,并没有和他们两人的信一起送过来。
她心底深出一丝担忧,又安慰自己担忧是多余的,萧云卓只是觉得有什么可以说的,又或者说,他认为想说的话,已经被其他两人说完了。
她这样想着,自我安慰,抬头看顾长卿。
顾长卿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激动。
人走茶凉,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事情真如他们估计的那般,长公主已经死了十多日,他们就算在紧张再悲痛也于事无补。
“生死有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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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长公主的心,在当年燕儿被选为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顾长卿说道,扭头看秦小姐,看见秦小姐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心下有些安慰。
他刚才是太过激动了,激动到没办法接受一些确实可能存在的现实,世间如这般为了顾全大局牺牲儿女的情况太多,张燕当年,不就是其中一个牺牲品吗?
他转头看宁长悠,宁长悠的手,紧紧握住秦小姐,眼神低垂,眉头紧皱。
“长悠,”他歉意的说道,“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宁长悠抬头,眉头虽然依然紧皱,脸上却勉强挤出笑容。
“无妨。”
秦小姐也跟着抬起头,被宁长悠握住的手用力的回握了几下,对着顾长卿露出笑容。
“无妨,若是你如我这般坦然接受,坦然承认和看破,你就不是你了。”
顾长卿语噎,想起之前青青死了以后,他和秦小姐的表现就完全相反。他悲痛欲绝,却能维持理智,秦小姐,则是沉默内敛,昏迷三天。
果然性格不一样,看待和处理的事情就不一样。如他这般的性格,只要在第一时间将情绪发泄出来,也就不会像秦小姐那般,万事心中郁结,成为心病。
“你还是……你还是看开些好。”
顾长卿说道,这话很古怪,但是秦小姐听进去了。
“好。”
她说道,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不看开,又能如何,死者已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放不放的下,最后的解决不都是一样的吗?
——
苏府,苏璟坐在长廊底下,面前煮着一壶酒,噗噗噗的往外冒着热气。
深夜饮酒伤身,热酒则会好一些。
案几上放着两个酒杯,他伸手给两个酒杯全部倒满,抬手,倒入雪地之中。
“我错了。”
他说道,三个字,诉尽所有。
那一日,他在殿内,眼看着多年来,一直温婉大方的长公主,忽然如换了个人一般,言辞激烈,句句刺激高后。
高后原先还能应答回应,言辞反驳,可是当她发现,长公主竟然已经不是用一个女儿的身份,而是一个亲家的身份和她对峙的时候,她愣住了。
“高后,您是我的母亲,也是一国的皇后,但是有一个身份,您是不是一直都忘了,您还是燕儿的婆婆。”
高后半天没有回过神,婆婆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久远,久远到想起来似乎都恍如隔世。
她当年为新嫁娘的时候,确实和婆婆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婆婆对她很好,从不勉强她也不为难她,后来婆婆去世了,她哭的比任何人都伤心。
“高后,您是燕儿的婆婆啊,可您又是我的母亲啊,您让我该怎么和您说话呢?”
长公主说道,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又或者说,燕儿的孩子,该怎么介绍您呢?是祖母,还是高祖婆婆?”
高后哑然,她的视线在长公主和张燕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张燕的脸上还满是震惊,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突然将往事拿来重提。
“这个问题,当年燕儿问过我,她说,等她有了孩子,该叫我外祖母,又或者姑姑。当时我答不上来,如今,我来问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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