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是怎么回事？”
苏璟直接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我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看的比我清楚才对！”
顾长卿噎了一下，他是能猜，但是猜中的事和事实是两回事好不好？要是没有人告诉他事实，就算他猜中了也不知道啊！
苏璟冷笑看着他，眼底的嘲讽之色都不收敛。
“怎么，这才不到两个月，竟然哑口无言了？”
顾长卿大怒。
“苏子苒，过去你做过的事，我既往不咎，我只记住当初我们几人之间的情谊，所以我才会选择来问你。若是你不愿意说，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和你相见不相识，大不了弄成长悠和那人之间的境地。”
苏璟抬起头看去，盯着顾长卿的脸，知道他是真心生气了，眼底的嘲讽才算收去。
“既然你当我是兄弟，你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我说的了不算。”
顾长卿冷笑，他和苏璟兄弟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好，那你就说你知道的，又或者说，你看到的。”
苏璟扭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她还好吗？”
他忽然问道，声音很轻，却像是卸下了全身的防备。
顾长卿原本正在气头上，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还好，有嫃嫃陪着，比之前好多了。”
苏璟身体跟着僵硬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再说一句：“那她应该也很好吧。”
顾长卿望着眼前的男子，揣测着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回答，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又或者说，他脱口而出的问句，到底是为了那个他？
但是不论是哪个他，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不论是哪个他，都已经和眼前这个人再无关系。
“如今的样子，我看着倒最适合他们，至于我，我本浪子，不似你醉心名利，所以在那边过的也不错。”
他特意将自己和他们放在一起说，虽然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事实，却实实在在一点内容都没有。
苏璟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脱口而出到底是为了谁，也明白顾长卿这是特意在给他台阶下，他更明白的是，大概此生和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到这个地步。
“那就好。”
他再次重复，望了一眼顾长卿。
顾长卿如释重负，看着不再逼问的苏璟，却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他在回来路上就想过这样的场景，也想好了怎么应答，只是真正发生的时候，一切还是让他措不及防。
但是苏璟明显已经不愿意再继续沉湎下去，他是个果断的人，也是个相对狠绝的人，他容许自己偶尔回头，却又会更加不留情的逼着自己前进。
“高后没有召见任何大臣，连张仲都没有召见，相反召见了亲哥哥和四个亲侄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忽然有些想念家人。”
这话如果是说别人，顾长卿相信。
短短两个月内，痛失爱子爱女，更失去了一个外孙女，任谁心情都会不好，任谁都会更加珍惜和活着的人的关系。
但是这个人如果是高后，顾长卿不信。
苏璟瞧在眼里，继续往下说。
“过去这些年，皇上身体不好，只不过是勉强理朝，对于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既然这样都朝纲稳固，那接下来有了顾命大臣，这政局自然也乱不到哪里去。”
这句话说的就更加明显一些，顾长卿有些惊讶，惊讶以后是颓然，颓然之后是无奈。
“果然是如此。”
他说道，苦笑了一下。
p;“看看这些年的光景，到底谁说的算，只要不是白痴就已经看出来，只不过当时至少还要找个由头，我看以后，这由头也不用找了。”
苏璟默然。
“那用的什么说法呢？”
之前几年虽然高后控制着朝政，却大部分都是借助皇帝的意思宣布下去，如今她要跳到前面来，总得有个由头。
“称制。”苏璟说道，“临朝称制。”
——
“称制？”
萧云卓诧异，脱口而出，看着苏璟。
两个人正站在共门口，等着高后的宣召。
“这……这难道不算牝鸡司晨吗？”
苏璟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说法不屑一顾。
“那又如何，难道她不配？”
萧云卓脑子有些乱，他对于高后今日召见他的意图有些预感，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那道义呢？道义怎么办？这江山是高皇帝打下来的，是姓宁的，高皇帝当年还跟众位大臣歃血为盟，难道这些都不算了吗？”
萧云卓的声音有些高，苏璟四下望了一眼，因为是冬季，又是在宫门口，四下就没有人。
“你可以声音再大一点，看看还会死多少人。”
萧云卓楞了一下，明白自己反应过激，当下压低声音。
“朝中大臣能同意？各地的藩王能同意？”
苏璟冷笑。
“为何不同意？如何不同意？这江山还是姓宁，凭什么不同意？”
称制只不过是把控朝纲，当初高皇帝在的时候，高后都敢越过他直接杀功臣，而后来长治皇帝身体不好的时候，帮忙处置朝中大事的都是高后。如今君死主少，如何不敢？
“那不一样，那至少是借了皇帝的口，如今却是要跳到前台来？”
苏璟理解萧云卓对此事的激烈态度，他虽然就要是驸马，高后的女婿，骨子里却依然是功臣之后，站位并没有变。
像他这样的人朝中有很多，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并不清楚，萧云卓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大概高后是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将宁秋兰许配给他，毕竟越是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越是需要更加有力的方式去拉拢。
“你若是看不清这里面的形式，我想高后也不会怪你，只不过若是你想能做更多的事，我希望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能做更多的是什么事呢？
萧云卓脸色一变，看着苏璟。
苏璟冷笑，做贼的人难免心虚，他这随意一试探，没想到就能让传说中的萧大公子乱了心神。
但是他也知道，这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如今的萧云卓，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对他设防，两人虽然不算交心，却至少已经算是朋友。
“你这样的状态，等会在高后面前，可是会露馅。”
苏璟说道。
萧云卓连忙收拾神色，苦笑一下，谢过苏璟。
“所以你才悄悄告诉我？你不就是怕我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太过激烈么？”
苏璟不置可否。
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只是有些话，只怕我到时候还是忍不住要说。”
苏璟看了他一眼。
有些话，不是忍不住要说，而是到那个关头，不得不说。
“那就走着瞧吧，你说与不说，对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你说了，更能表达自己的看法。”
萧云卓这时候已经缓过神，也跟着苦笑了一下。
/
“我的苦，你不懂。”
他的苦，苏璟是真的不懂。
若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如今的处境，那应该就是无奈。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秦小姐多次明示暗示他，萧家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站队的事情，当年他的祖父就已经做过，如今他要再做一遍，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改变旁人的看法，已经自己的本心。
苏璟不说话，率先往前走去。
萧云卓落后了一步，长叹一口气，抬步跟上。
不远处，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冷笑了一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都说世事无常，其实只不过看不破而已，看破以后顺着历史的长流前进，就算想挡，也挡不住。
高后对于两个人的反应很满意，她并不介意苏璟提前将消息泄露给萧云卓知道。
毕竟萧云卓的反应，若是真正让她看见，也许会引来一些不快的事情。
这两个月来她已经有太多不快的事情，不愿意再多一件。
但是接下来，她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
“多久？”
萧云卓和苏璟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答案。
“但凭您的心意。”
“到亲政之时。”
两人的回答果然相左。
高后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盯住萧云卓。
“然后呢？”
“然后还政。”
高后嘴角露出笑容。
萧云卓的反应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
“再然后呢？”
萧云卓默然。
再然后，再然后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预料的了，因为再然后，他萧云卓，他萧家在哪，都已经暂时没办法预料了。
高后又笑了一下，将视线看向苏璟。
“你说呢？我该到什么时候？”
苏璟沉默不答。
这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高后重新看向萧云卓，看见萧云卓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也就含笑将话题继续说破。
“皇帝亲政之后，只怕你们萧家，也就又该再次回丰城经商咯。”
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高后临朝称制以后，若是加上新帝亲政，十有**是会有清算行动，首当其冲的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如今倒戈相向，手中又没有筹码的这批人。
萧云卓身上微微冒着冷汗，他对于这一点已经预料到，只不过如今借高后之口点破，却依然接受不了。
“苏璟在这方面，做的可是比你好多了。”
高后说道，指了指依旧沉默的苏璟。
“他若说做错，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娶了你的堂妹萧云菁，但就是这件事，也只是如今看着是错，将来看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
苏璟如今和萧家都是高后身边的人，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姻这从任何方面都可以说的过去。
而事后，当高后百年之后，萧家若是落个清算的下场，那苏璟则是至少为萧家保住了一脉，若是能够得善终，则苏璟可以借着萧家在朝堂中得到另一助力。
这个买卖，怎么看都是不吃亏。
不过这时候萧云卓关注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更关注的是，清算这两个字。
他猛然瞪大眼睛，望着对面的高后，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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