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日是正宴,所以该来的人大部分都来了,除了那些没吃到流水席今日再来的,剩下新上门的人不多。
当然是说重要的人不多,人数还是不少的。
顾长卿似乎爱上了棋楼的那种鸟凳,让人弄来一条坐在门口,身边站着贺修。
“你瞧瞧,今日来的人,有部分是昨日去了冬日宴的,他们是家里女人去了冬日宴,男人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怕被宁秋兰怪罪。”
冬日宴和宁长悠的大婚是同一日,那些不怕怪罪的自然是男方来喝酒女方去宴会,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指放弃其中一家,女方借着宁长悠婚宴的例子婉拒了冬日宴,却也没有真的跟男人来这边凑趣。
“昨天跟今天,你瞧瞧,都是男人,一个姑娘家的都没有,可见形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
若是有姑娘家愿意来,那要么就是不谙世事不懂这个婚宴的意思,要么就是实在不好意思不来,所以找了家中女子过来喝酒。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贺修点头嗯了一声,扭头看见他又跟鸟似得坐在凳子上,嫌弃的走远了一些。
萧云卓就是这时候来的。
顾长卿从鸟凳上跳下来,上下打量着萧云卓。
萧云卓被看的有些尴尬,忍了忍朝着他点头。
“我过来看看,人呢。”
顾长卿用头划拉了一下在场的人。
“不都在这。”
萧云卓无奈,他才不是说这些人。
这些人虽然很重要,也有用,但不是他想见的人。
顾长卿也不是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不过不想回答他的话。
他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
“萧侯爷,欢迎欢迎,来请里面坐请里面坐。”
其他正喝酒吃菜来不及的众人似乎忽然反应过来,呼啦上来把萧云卓围了一大圈,纷纷朝着他施礼寒暄。
顾长卿哼了一声。
“就这水平,还想跟我斗!”
说罢他背过手扭头往回走。
贺修看的无奈,觉得顾长卿这护犊子的心是越来越强。
“阿杜,把鸟凳给我收了,我等会还要坐!”
阿杜急忙应是,堆着笑容示意下人将鸟凳放到一旁,不但放到一旁还让人站那守着。
“别丢了,丢了主子可不会饶你!”
他吓唬说道,学着顾长卿背着手走了。
萧云卓花了老大的功夫才从人群中脱困,凭着记忆朝宁长悠的院子走去。
越走他越感觉周围幽静,路边没几步就守着下人,将因为好奇到处乱走的客人挡了回去。
萧云卓迟疑了一下,抬步走过去,对方看见是他,直接闭上眼熟视无睹,任凭他走过去。
他知道这是有人特意交代过,也许是为了让他看某些他不愿意看的东西,这样正好让他死心。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中有些难受,想到这已经是成亲的第三日,以宁长悠对秦小姐的感情,两个人只怕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顿住脚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抬步继续走去。
有些东西只有亲自见过了才会死心,又或者说,只有亲自见到了才会安心。
他走进院子里,院中空无一人,房门紧闭,只有风声吹过廊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放。
这是还没起床?
他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新婚的时候,其实他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两个人虽然同床却没有同房,甚至总是天不亮就起床。
后来他从代地回来,终于和宁秋兰做了真正的夫妻,却依旧保持着早起的习惯,甚至在晚上入睡的时候,也都是一动不动,不愿意和宁秋兰有着那方面之外多余的接触。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有些事却得看着情绪。
萧云卓的心如刀绞,现在都还未起来,只怕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也许在房中说着情话,也许在屋内做着夫妻该做的事。
风再起,他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冷,他打了个冷战,说服自己转身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是宁长悠。
“真的是你。”
他首先说道,一句话让萧云卓有些尴尬。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早就过了起床的时辰,但是陡然被人撞破这么站在新人的院子里,还是令人尴尬的一件事情。
“她睡着了,我和你走走吧。”
宁长悠身上还穿着素衣,只是将常穿的大氅披在身上,朝着萧云卓走来。
萧云卓仔细望去,宁长悠的精神头不错,比他想象中要好,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却和过去那无意识的笑意不同,这个笑意更加发自内心。
萧云卓感觉心都痛的快麻木了,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已经站在面前的宁长悠。
“走吧。”
他说道,首先抬脚迈步。
两个人,两个男人,曾经的情敌,后来的敌人,如今的盟友,爱着同一个女人,却是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刚才不小心把她弄生气了,”宁长悠失笑说道,“花了好一会才哄好,跟我怀里哭了好久,这会哭累了才昏昏沉沉睡着。”
萧云卓满脸惊讶,他印象里的秦小姐不是爱哭的人,甚至几乎是一个不哭的女人,他见过她的眼泪,一次是在丰城,一次是在京城,第一次是因为被误解,第二次是因为青青。
当然为了青青她事后哭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因为接受不了青青的离去。
那今日呢?今日是因为什么?
“我就是跟她说了我的病,然后她就哭了。”
宁长悠苦笑着说道,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萧云卓皱眉,他以为宁长悠的病已经有转机,如今看他的身子也不如旁人预料的那样能够越来越差,为什么秦小姐要哭?
难道真的是因为当初那个誓言?
“不是的,我只是和她说了我为什么会生病,”宁长悠解释,想了想又将话题错开去,“总之你若是晚一点见到她,她可能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你稍微注意点,别再惹她了。”
萧云卓默然,他自以为几乎从不惹秦小姐生气,就算有,那也是无意之举。
宁长悠顿住脚转身,望了望离新房的位置已经够远,失笑看着萧云卓。
“我会对她好的,你放心。”
萧云卓点头,他自然是放心的,既然这个人是秦小姐自己选的,那一定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跟萧云菁说说,让她也对我死心。”
萧云卓沉默,他和这个妹妹早就已经貌合神离,萧家也已经不是原本那般模样。对于萧家二房,对于萧云菁的事,他能做的不多。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按理来说我更应该去找苏璟。可是苏璟和我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所以我只能找你。”
萧云卓想起之前听萧云燕提起的事,忍不住问道。
“我听说苏璟邀请你们去他府上?”
宁长悠沉默了一下纠正。
“不是他,也不是我,是萧云菁邀请了嫃嫃,当然我会陪着去,还有长卿也会陪着去。”
萧云卓默然,萧云菁邀请和苏璟邀请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但是这也说明苏璟和宁长悠之间,苏璟和顾长卿之间,是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
“哪一日,我也去吧。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去了。”
宁长悠深深的望了萧云卓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着试探理解和无奈。
“后日吧,明日我和嫃嫃的婚宴应该就结束了,后日我们就去。”
萧云卓沉默点头,忽然觉得在这里留下去很没有意思。
宁长悠和秦小姐两个人的婚宴,原本应该是最幸福美满不过的宴席,如今却被利用成为试探的工具。
那些来与不来的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几乎是无形中的站队,在这已经渐渐清晰的皇权之战里。
“若是可以,你还是想办法带嫃嫃见见高后。若是高后愿意站在你们这边,那接下来的局面会好很多。”
宁长悠摇头。
他们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高后的支持。
“太迟了,这个时候见高后,与其说是得到他的支持保自身,不如说用我们的支持,保全他们周家。这些年高后和背后的周家做了那么多的事,做的太过了。”
物极必反,做的多不一定是错事,有可能是功臣,但那是在某条线以下,越过了某条线以后,那就反而会带来杀身之祸。
“周家那几位封王的旨意这几日就会下,在那之后,周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宁长悠苦笑一下,继续往下说。
“所以这才是高后让宁秋兰搞冬日宴的真正含义,她想借着这个由头,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是站在她这边,支持着她封王的、”
萧云卓默然,昨日的结果已经很明显。
显然还有很多,但是却离高后要的相差很远。
高后要的,是他们一颗心完全忠于她,但是他们的大多数,都选择了男方来秦府贺喜,女方去参加冬日宴的模式。
显然,宁长悠和秦小姐的这场大婚,虽然选择用提前成亲当日摆酒的模式避开了正面和高后的交锋,却依然在某个程度上狠狠的打了高后一巴掌。
“接下来就看高后怎么做了,她若是还执意的一意孤行,只怕就算没有我,没有嫃嫃,没有宁长菊,以及各路藩王的谋划,她的江山也难以稳固下去!”
宁长悠说道,转身对着萧云卓。
“原本你也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只是现在怕是没有办法了。”
宁长悠苦笑。
“你现在不能站在我和嫃嫃这一边,最多能做的,只是退回到你该站的位置上去。若是我和嫃嫃有幸成功了,你和萧家自然能保的了全身而退,可若是其他藩王成功了,那你们萧家,只怕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宁长悠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就是当初在丰城,嫃嫃一直跟你说的,你和萧家的未来,可能在你手上毁掉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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