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真的心仪于你。但是我不想你因此而将它当成一种负担，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愿意和你同房。”
秦小姐说道，望着宁长悠。
“而后来你主动拒绝，我虽然表面毫不在意，内心却是感激的。因为我知道，若是当日你我走到了哪一步，也许到今日的时候，你会更加难受。”
宁长悠望着秦小姐，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这么想的？”
他问道。
秦小姐点头。
“我是这么想的，我心仪于你，却也瞒着你很多事，我希望能够和你走到最后的那一步，却知道也许一切并不能完全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既然这样，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你带来最小的伤害。”
宁长悠的眼底逐渐有癫狂的神色，他瞪大眼睛看着秦小姐，眼底全是猩红。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愤怒，第一次对秦小姐如此愤怒，在那之前他最多就是心痛沉默无奈和不舍，却从未有过愤怒。
“还有呢，你刚才还有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问道，勉励压制自己的声音，但是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你作为秦籍的后人，你的父亲灭了前朝，你却准备扶植有前朝宗室血统的人登上这个皇位，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吗？”
秦小姐瞪大眼，急忙否认。
“不，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一些，而且我作为秦籍的女儿，难道我不知道我若是做了这些事旁人会如何看我，你会如何看我吗？
她的眼底难得显出慌张，几年来第一次不顾一切的解释。
“我做这些是有苦衷的，只是这些苦衷我不知道如何和你去说。而且若是我一开始报的是这样的打算，难道我不知道我会被天下人如何辱骂吗？”
宁长悠感觉自己脑子很乱，他不知道到底哎不该相信秦小姐说的话。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推断毫无道理，事实上秦小姐只要今日不将真相说出来，就算他日宁成启登基称帝，也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一个真相。
秦小姐愿意将这件事告诉她，说明早就已经想好了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她之所以还是选择了说出来，那是因为信任他想告诉他，甚至因为不愿意瞒着他。
“所以你今天告诉我，是为了让我自己选吗？”
他声音暗哑，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很大，他可以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但是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个江山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
若是争来夺去最后落到的，反正都是宁氏后人的手上，只要他对天下这百姓好，那是谁他根本不在意。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现在登上皇位的这个人，虽然依然有着宁氏的血脉，却又参杂了前朝宗室的血脉在里面，这是他接受不了的。
“是，我是为了让你选。其实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那样的话也许你不会像现在这般为难。”
秦小姐声音暗哑，她在刚才终于还是放弃将自己真实的身份说出来。
诚然说出来也许能够解释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却不能解除宁长悠在此事上的为难。
整个事情的症结，从来都不在她是谁这一点上，而是在宁长悠能不能接受这一点上。
“若是你接受不了，那你可以去把这件事告诉高后，请高后将我关起来，而外面的长卿和贺修虽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但是毕竟事情还未成功，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高后只要将宁成启的身份说出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秦小姐低声说道，这是她想好的解决方式，若事情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她也许能够事先判断出来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宁长悠，而扔给宁长悠的又是这样一个难题，她猜不出宁长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宁长悠低垂着头，良久都没有抬起来。
他觉得很累，忽然觉得很累，这种累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遇见秦小姐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欢喜的忐忑的满足的，当然也有一段时间是伤心的难过的无奈的委屈的，但是累？
他从来不觉得累。
顾长卿也许活的是他最羡慕的样子，但是顾长卿身上的身不由己是他所不希望有的，但是秦小姐则不是，秦小姐活成了他最想要的样子，即使有身不由己却从来不言不由衷。
秦小姐从来不是激情的热情的，她对待感情和周边所有的事物都是淡然的无动于衷的，这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是一个清静无为的人，而是因为她知道该怎么去面怎么去调节自己对外人对外因的情绪。
自然她也有偶尔对旁人展示内心真实想法的时候，但那次数并不多，一开始的时候甚至算的上很少。她虽然从来不言不由衷却也不多说，从来说出来的话都是她想表达的所有内容。
她活的坦荡，就算身陷囹圄都自由潇洒，因为她看的比旁人更加淡薄，从来被困住只是身体却不是意识。
她的意识，永远在这整个大好江山之间来去。
但那是他以前认为的她，在这过了那么多年以后，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不但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秦小姐才不是一个真的清心寡欲甚至能够看淡七情六欲的人，她只是将所有事情埋在心底不说而已。
宁长悠长叹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扯，露出苦涩的笑容。
其实一直错的都是他，他错误的认识了秦小姐，以为自己所认识的秦小姐就是那个真实的人，反而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个普通人这一点。
“其实你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对不对？”、
秦小姐猛然抬起头，眼角有着泪痕。
宁长悠看的心疼，秦小姐是个轻易不哭的人，这些年来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秦小姐第一次哭的时候，也如今日这般情景一样没有哭出声，只是眼角有一滴眼泪就那么落下。
不动声色之间，却让人无法忽略，更是直接宣泄了她内心完全的痛苦。
“其实你一直都有说，是我没看透。”
宁长悠苦笑，那次她落泪不是因为天煞孤星的传言，而是有人说她不是人是个鬼，被旁人误解她是不会哭的，被旁人诬陷她也是不会哭的，她只会觉得那是对方不够聪明不了解她，但是若对方是她在意的人，而在意的人又不理解她的时候，她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宁长悠忍不住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撞在案几上。
秦小姐急忙直起身子，却是不敢动一下。
宁长悠揉了揉发麻的腿，朝四周望了望。
带进宫来的是阿杜和阿懒两个随侍，这时候都避在门外没有进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小姐身边依然保持着没有贴身婢女的习惯，放在以前可能没什么多大影响，今日却是不同的。
“你别哭了。”
他说道，揉了揉撞疼的膝盖重新直起身子，往前挪了一步，挪到秦小姐身边。
“这里只有你我，你哭了没有人给你擦眼泪的。”
两人相识至今，秦小姐的眼泪从来只有他擦过，旁人一直都没有这个荣幸。
他伸手抹去那滴泪，感觉自己的手指上似乎有烈火在燃烧，生疼生疼。
十指连心，所以心才会也跟着疼吗？
秦小姐依旧纹丝不动，紧紧的盯着宁长悠的脸。
宁长悠用手指摩擦着这滴眼泪，让自己的中指也跟着疼起来。
这样的话，心也许会不那么疼吧？
宁长悠换个姿势重新坐下来。
这个姿势顾长卿老是用，不太雅观但是省力，他是第一次用。
“其实这么做好像也挺舒服的。”
他用另外一只手抓过秦小姐的手，按在他依然还疼的膝盖上。
“秦小姐你帮我看看，我的这很疼。”
这个三个字的称呼让秦小姐全身颤抖了一下，望着宁长悠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的手掌僵硬的按在宁长悠的膝盖上，虽然隔着衣裤却都能感觉到他膝盖上的火热。
刚才那一下确实撞的有些狠，只不过和心里的痛比起来，膝盖上的痛其实并不算什么。
“秦小姐你再看看，我的心也很痛。”
宁长悠继续说道，抓着秦小姐的手往上游走，最后停留在心口。
“膝盖上的痛我能克服，可是这心痛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时候的秦小姐已经快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望着这个跟她一起走过千难万险的男子，多少次站在风里雨里雪里等待她的男子，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愿意为她解下大氅的男子，终于体会到了心如刀绞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两世为人，对于情爱这种东西，只在宁长悠身上经历过，却也只感受到过幸福和美满，完全不懂什么是情人间的眼泪和痛苦。
她曾经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还能找到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男人，让她将来的半生依然有人可以依靠。
但是现在呢？
她亲手将自己已经拥有的幸福毁掉，对方如此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
“长悠……
她忍不住喊出口，却依旧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喊对方宁小王爷或者宁公子，开口却依然是这个已经刻在心上的名字。
长悠。
悠长岁月，悠悠安宁。
这就是宁长悠。
“我……”
秦小姐死死的咬住嘴唇，那些已经在嘴边盘旋很久的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她很清楚脱口而出以后只会让如今的局面更糟糕。
“这一些不是我的本意，我……”
宁长悠忽然按住她的嘴，随后又伸手在她的脸上，将刚刚留下来的泪抹去。
“不用说了。”
他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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