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被震动的肯定不止萧云卓,事实上震动了将近半个朝廷。有人是惊讶,有人是感慨,还有些人是痛苦,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欢喜。
欢喜的人除了萧云燕,还有周昌。
很意外吧?周昌也很意外自己会高兴,但是意外之余还是忍不住扯动嘴巴上扬。
当然这个举动逃不过高后的眼睛,高后最近已经很少召见她的这个哥哥,实在是因为她这个哥哥做不了什么大事情,而她也不能事事都和他商量。
但他始终是她的哥哥,周家的血脉,周家的掌家人,就算在看不上眼,她对他该的敬重和亲近还是有的。
尤其是现在,尤其是今日,高后在和秦小姐聊过关于那个生死的话题以后,她越发开始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当然最主要是周家的人和事。
毕竟她一直奋斗的目标,就是保护好周家啊!
“哥哥,你笑什么?”
周昌的嘴角僵硬,一时半会不知道是该继续笑还是收回笑容。
“我就是觉得长悠那孩子,能和心上人走到这一步听不容易的。”
最后他只憋出来那么一句话。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确实挺不容易的。
“心上人?”
高后注意的却是这三个字。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谈论心上人的地步,我怎么不知道?”
周昌微微有些尴尬,宁长悠和秦小姐心意相通的事情,虽然不算是天下皆知,但是满京城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他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那是秦小姐,这是张青,不一样!”
高后怒斥,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气愤。
周昌的话让她忽然明白自己的愤怒源自于哪里,源自于秦小姐和宁长悠两个人之间可以生死相依的感情。
她这一生爱错了人,为此付出了一切,虽然如今得到了权利和富贵作为报答,却始终失去了那个人的心。
自己没办法拥有的东西,别人要是拥有,吃醋是难免的。
但是周昌理解错了,他理解成另外一个情况。
他暗自扶额,他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能力从不怀疑,却认为她始终是个女人,做一些事看一些事情的时候总会有些偏颇,有些激进,有些儿女情长。
比如说现在,张青就是秦嫃嫃的事情,早就已经天下皆知,在意两个人是否圆房是否和睦的人,不会不清楚这一点,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好发火的?
“那不一样!”
高后直接将酒杯砸在地上,怒气冲冲,她说不出口,不代表不能用行动表示愤怒。
婢女随侍跪了一地,就连陪侍在一帮的苏璟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上次高后愤怒到砸杯子的情况,还是在快两年前,那是以她得到一本医书作为开始,以秦嫃嫃和张燕离京作为结束,这漫长的一整段的日子里,宫中所有人都过的如履薄冰,难道现在情况又要重演了吗?
那如果历史重演的话,这次触动高后的,真的是宁长悠和秦小姐的同房吗?
苏璟没想到,他也想茬了。
所以男人和女人始终是不同的,这一点周昌倒是说对了,他和苏璟,都没有猜中高后的心事,他认为高后是不能接受,而苏璟,则是因为今日早前两人的私下相谈。
苏璟后悔,后悔下午选择和萧云菁离开,他抬头扫了一圈四周,萧云菁的位置上依旧空荡荡的,人还没有回来。
宁长悠和秦小姐同房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告知高后,高后楞了一下以后,示意人将事情通知宁任,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谁都躲不过,就算贵为高后,这种事情上也不好拦。
当时有两个人的状态就不对,第一个是高后,高后的眼神心底是复杂的,虽然表面引而不发,但是到这一会,因为周昌的一句话,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还有一个人当场就变了脸色,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给他戴了绿帽子,心底却一直想着第三个男人的萧云菁。
旁人都说,求而不得才是最珍贵的,这句话是在是太对了。
苏璟冷笑,这句话不仅对萧云菁适用,对他也是适用的。
他当时也是震惊的,只是他忍住了,一方面因为他的身份,一方面因为他的地位,他终归容忍到现在。
可萧云菁却忍不住,就算她肚子里怀着旁人的孩子,就算心中已经有了对未来的打算和谋划,就算他已经事先用这个事情试探过她,但是当事情真切的展示在面前的时候,当带着落红的喜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掩饰住。
萧云菁直接离席,直到现在还未回来,原本载歌载舞的聚会鸦雀无声,整个大厅内的气氛异常紧张。
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周昌说出那样的话。
周昌不理解的这一切的变化,在他看来,替宁长悠夫妻高兴完了,事情也就出过去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要知道那是旁人的事,是人家小夫妻的事,是原本早就该做的事!
“怎么就是旁人的事,怎么就是人家的事?宁长悠是谁,他是宗室,他有继承这江山的权利,他的事怎么会是别人的事!”
高后怒骂,一声高过一声,周昌尴尬的低下头,苏璟打圆场。
“多大点事,不过就是一个女人!”
这一句话很伤人,当然被伤的那个人听不见这句话,所以这伤害反弹到苏璟自己身上,疼的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高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冷笑着看苏璟。
“不就是个女人?这个女人你不是一直都放不下吗?”
苏璟再次皱了皱眉头,被说中心思总是不好受,虽然他的心思在别人看来是路人昭昭,但是在高后面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从不提起。
“你以为你的心思能瞒得过我,又或者说你之前一直和我说的,你心底喜欢的是燕儿,这种谎话我会相信?”
自然是不信的,一个字都不会信。若是苏璟真心喜欢的是张燕,那当初张燕出事,拼的长公主以死换取她的自由,苏璟就不会无动于衷。
“不聋不哑不做阿翁,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有些事我可以装作不懂不看不想,但是这件事不可以。”
高后可以假装以为苏璟心中有的是张燕,那是因为张燕的存在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很直接的影响关系,更因为张燕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对于秦小姐这样的身份来说,死人只是一个说法,主要在于人而不是死。
但对张燕来说,却是在于死,而不是在于人。
苏璟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张燕跟着回京以后到现在,高后一直都没有见她,甚至都没有提起她,他不是不知道高后这么做的含义,那是因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算血浓于水,如今却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翻旧账在有些时候是不可取的,在大部分时间是不必要的,比如说现在。
“高后,往事不可追。”
也就是说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心照不宣的事情又那么多,你又何必纠结于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
“有些东西是拦不住的,比如说感情的收放,这一点您很清楚,那现在又何必纠结这一点?”
所以这是一句话,又将宁长悠和秦小姐今日的行为,定义为情到深处,这理由倒是比刚才那个要好一些。
高后冷静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苏璟这句话,还是因为事情确实已经成为定局。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的,”她轻笑一声,“毕竟如今这个朝代,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时代了。”
在场的人都皱了皱眉头,苏璟是因为尴尬,周昌是因为不解,只有同和苏璟一样陪坐的骆彬开口说话。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当年你我的日子,过的不是更加轰轰烈烈?”
高后点头,确实更加轰轰烈烈,那时候的他们,面对的还是乱世,不但有表面和私下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有战场上的你来我往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毕竟那时候你我所站的位置不一样,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站在这权利的顶峰,所以考虑的事情总归是少一些,现在却不是,过去我们能做的,需要做的,甚至必须考虑的事情太多,所以总是受一些掣肘。”
骆彬皱眉,掣肘谁都会有,任何时候都会有,太平盛世只会更多,那是因为君君臣臣的等级已经存在和成为掣肘,怎么会是现在过的更容易呢?
“那你看秦嫃嫃呢?”高后抬高声音,“你看她,说放弃就放弃,说接受就接受,放弃秦氏的身份,毫不犹豫,接受一个虚构的身份也眼睛一眨都不眨。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你说这四年以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却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
骆彬再皱眉,所以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就算高后心里眼里说的再放开再放弃,其实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女人么,倒也是正常,对旁人,明明样样不如自己,却始终能过的比自己好的女人会有妒忌之心,这怎么说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因为这个人是高后,杀伐决断的高后,所以在旁人看来总是会诧异一些。
高后再次深吸一口气,四下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目光,周昌在刚才被她的一句话顶回去以后就不再言语,毕竟这种场合本身给他说话的机会就不多。
苏璟也一样沉默,不过不是没有机会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有伤害到心里难受的,一方面是因为秦小姐是他心仪的人,一方面是因为宁长悠是他的好兄弟不说,还是他名义上妻子心中放不下的人。
“萧云菁呢,怎么还没回来?”
高后忽然问道,想起似乎萧云菁一紧离席好久,从刚才听说了消息以后泪洒而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跪了一地的随侍立马与人起身朝外跑去,因为高后发火,所以外面就算有消息也不敢往里传,毕竟萧云菁的消息,实在还算不上是大消息。
“他们两个人呢?不会到现在还没出来吧?”
说出来说的有些露骨,但是却也是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字眼去形容。
立马又有一个随侍起身出去,之前出去的随侍匆匆进来回禀,面如土色胆战心惊。
“高后,苏夫人动了胎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