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随着宁任走在御花园的长廊下,身边是秦小姐后退一步跟着,虽然只是一步,却惹的宁长悠时不时回头。
宁任瞧着自己儿子这样的表现,就知道夫妻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心底感觉无限欣慰。
前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无数次以为宁长悠和秦小姐两个人不能走到一起,甚至在看到那块喜帕的时候都觉得也许不是真的,毕竟这种真真假假的事若是在情势所逼之下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会做。
但是如今他却是真正放心了,因为他从两个人的眼底看出了浓浓的情谊,这个情谊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以前的情谊里面还带着点担心,如今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却真正像是男女之情。
“你们两个可好?”
他问道,对着秦小姐。
秦小姐顺势上前迈一步,对宁任点头。
“他很好,我也很好。”
她故意把宁长悠放在了自己之前,宁长悠听出来了加了一句。
“正因为她很好,所以我才很好。”
这句话的意思就正好和原来相反了,谁在前谁在后,谁是因谁是果,因为宁长悠这一解释,完全颠倒了。
宁任再次点头,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都很好,都很好!”
他负手在后,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结果扫到了众人之后,急匆匆而来的萧云卓。
“怎么了?”
宁任问道,想了想又失笑。
“回去吧,你就算来了,高后也不会见你。”
高后连宁秋兰都没有见,如何会见萧云卓?
萧云卓特意回家换了套衣服,进宫以后更是找了地方换了衣服才赶过来,就是做好了在宫中呆很久的准备,闻言楞了一下。
“小太监们谎报军情,其实没事。”
宁任总结的很到位。
宁长悠拉着秦小姐的手转过身,听到这里笑了一下。
今天这场闹剧,还真的是谎报“军情”啊。
萧云卓重重的松了口气,谢过宁任,随即又对宁长悠和秦小姐点了点头。
这一下过去又是几个月,秦小姐依然还是那个秦小姐,他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萧云卓。
经过萧二老爷和萧云的这两件事,萧家想再回到过去的情况简直不可能。
“那我先回去了,家中还有事。”
宁任点头,眼睛不自觉的瞟向秦小姐,秦小姐上前一步,喊住萧云卓。
“请留步。”
她说道,跟在身后的阿杜心领神会,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上前递给萧云卓。
“这个香包给燕燕带在身上,对她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萧云卓点头接过香包闻了闻,一股清香的味道,闻着令人舒展,他确定这香包其实并不像秦小姐刚说的那样。
“凡事不要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有些时候逆天而行,也要量力而为。”
对于这一点,秦小姐就是最深刻的教训。
萧云卓点头,他知道这句话是带给萧云菁的。他忽然在想,秦小姐想到了萧云燕,想到了萧云菁,那是不是有想到自己?
显然他要失望了,秦小姐说完话就直接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站回宁长悠的身边。
萧云卓的心底酸酸,再次抬手施礼,转身大步离去。
虽然不舍,但是已经没有改变的可能。
他疾步离开长廊,离开御花园,随即慢下了脚步。
这几个月,其实他已经很少进宫,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有时候就是心里不想来。
当然,他不否认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要避嫌,只是他觉得这只是一部分的诱因而已,更大的原因在于自身,他不愿意看见萧云菁,秦小姐,还有高后。
是的,还有高后。
又或者说高后才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他虽然没有经历太多大风大浪,但是少年老成也接触了不少人,却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像高后这样难以琢磨,甚至呆在她身边,都让自己觉得精神紧张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感觉,他曾经对宁长菊表达过自己的这个看法,果不其然被嘲笑以后反驳。
“高后,其实是最好看透的,反而是秦小姐,我永远都看不清她在想是什么。”
萧云卓同意后半句,而且只同意一半。
以前的秦小姐所思所为确实很难去揣测,但是现在却是好多了,很多时候他虽然不能百分百断定,却能够把秦小姐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这是让他很高兴的一件事情。
能够猜透自己喜欢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这实在是让人愉快的一件事情。
只不过愉快从来不会太久,虽然现在还未清晰,但是他却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京城,将很快会迎来又一场腥风血雨。
他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好好找个人说说话,想了想整个京城,唯一能够听他说,以及说的话他会听的,只有宁长菊。
宁长菊对于萧云卓的突然来访有些意外,上次两个人相聚就在几天前,一起目睹了顾长卿被顾鸣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
当时他们很不厚道的笑了,笑完以后也是心底丝丝有些为顾长卿难过的。
一朝分别十二载,再见以后,不管是不是有血脉相连,亲情总是会淡一些,这是顾鸣能下狠手的原因,当然他也很明白有一部分是作秀的成分。
“话说你来的正好,我打听出来那日薄情馆那位小姐的身份了!”
萧云卓坐下来,给自己煮茶,他心底很乱,今天过来是想讲话给人听的,不是来听人讲话的。
“与我无关。”
他生硬的砍断话题,以为宁长菊能看穿他心情不好。
宁长菊确实看出来了,但是不代表他会在意,反正萧云卓心情不好是常态。
“那位小姐,确实是贺修中意的小姐,”他喋喋不休的往下说,“但是只怕贺修都不知道她是谁吧,她竟然也是一位故人之女。”
故人之女那么多,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最厉害的故人之女还能比秦小姐厉害?又或者说其他人的身份真的还能越过她去?
宁长菊眼珠子转了一圈,看见萧云卓满脸的不屑猜到了他的想法。
“确实不能,但也不是全部,我就和你这么说,姜小姐的身份,之所以会沦落风尘的原因,你怎么都猜不到。”
萧云卓不得不抬起头,正视宁长菊,一个女子,一个青楼女子,能够让宁长菊这样一个尴尬身份的人还一直挂在嘴边,那应该确实有她的独到之处。
“你最近很闲?”
宁长菊楞了一下,他闲了二十多年,一直都很闲,至少表面上很闲。
“你兄长呢?”
萧云卓问道,强行把话题转走,就是不想让宁长菊往下说。
宁长菊左右看了一眼,仔仔细细的盯着萧云卓,过了一会又笑了。
“说这些做什么,我哥哥不就那个样子,他既然是我哥哥,长兄如父,我当初违背了他的做法,如今肯定得自己吃下这个苦果。”
也就是说,宁成章依然不肯原谅宁长菊。
“我和他的这个疙瘩,只怕是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宁长菊说着长叹一口气,话中的伤感丝毫不隐藏,他因此想起了萧云卓今日面对的事,苦笑一下。
“所以这就是你死活不让我说的原因?姜小姐和你们家可没多大关系。”
萧云卓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姜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肯定不会和他们萧家有关系了,一个秦嫃嫃就搞的整个萧家宗族到如今这个样子,要是再来一个,他不知道萧家还能不能延续下去。
“我二叔去了。”
他说道,话语里满是苦涩。
“然后我进宫了,谁都没见到。”
宁长菊换了个姿势微微低头坐好说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想说些有趣的事给你听。”
生离死别总是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尤其是在那之后,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见处决了他长辈的人的时候,还被人拒之门外的感受,那绝对不是一种没有经历过的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
“我无事,毕竟这件事错在我二叔。”
自己杀的人,自己受的罪,家里能帮的都帮了,萧云菁为此还铤而走险,但是法不容情,这不是法的错。
“你是这么想的?法不容情?”
宁长菊追问。
萧云卓抬起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又是当成是酒的喝法。
“要不然呢,你觉得法外该容情吗?”
宁长菊摇了摇头,按理来说,自然是不该容情的,法律要求的是公正公平,若是可以出尔反尔,因为不同人的身份地位有所不同,那就不是法。
但是事情总是有万一的时候,这是从他的私心来说,比如说谋反。
谋反这种事情可比萧二老爷错手杀死萧二太太要严重的多了,这是要株连的大罪。
“云卓,你觉得谋反这种事,必须得被株连吗?”
萧云卓楞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应该被株连,但是想起之前发生在宁成章身上的事,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他们几个人,不管其他时候手上是否沾染了血迹,但是当初在面对宁成章试图诛杀秦小姐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已经脏了手。
其实说脏了手好像也不妥当,毕竟他们是属于防御的一方,那宁成章呢?宁成章的行为该怎么去认为?
他当日是主动上来挑衅的,不管动手主动动手是因为什么,至少他主动动手了,还害死的人,若说双方都有损伤,被他们杀死的人也杀死了他们的人,那青青呢?
整件事情里面最无辜的青青呢?
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无辜被牵连到这件事里面的。
萧云卓感觉胸口有些闷,突然后悔在今天这个时候来找宁长菊。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这个好友其实日子比自己还要难过,毕竟自己的日子难过但是有自主权,只要舍得放弃日子就一定能过下去,但是宁长菊则不是。
他始终有一个哥哥,一个身负血债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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