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领着宁长悠等人出现在高后面前,倒是把高后吓了一跳。
“秦嫃嫃你!”
说好是谁都不说,这个谁包括宁任父子,这才一天,秦小姐这就变卦吗?
秦小姐笑的眉眼弯弯,不慌不忙走到高后边上,伸手搭脉,张燕往边上让了让,朝着对面的几个人点头。
“我是说过我不说,但是我不说不代表他们猜不到,而且我们布这个局主要是为了看看大家的反应,那要是他们直接跟你说他们的反应,是不是就不用瞒下去了?”
被识破就没的玩,对方说不说都没的玩,对方肯说,就说明那是给高后面子。
高后阴沉着脸,扫了一圈对面的宁任父子和顾长卿,顾长卿依旧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宁任父子的脸色则比她还要难看。
“高后,您这做的是什么事?”
宁任先发制人,有些话敢说的人不多,宁任可能是最后一个,毕竟他对高后有恩,两人还有多年的交情。
高后冷眼瞧着他,冷笑一声。
“就是秦小姐和你说的那样,我想看看我不在了以后,你们到底会怎么收拾周家,所以我就试一试,结果大概是没有计划好,你们竟然看出来了。”
宁任的眼皮子跟着跳了一下,听出来高后口中的阴阳怪气,知道她是不相信他们父子能够看出这里面的问题,正欲解释,门外有人踏门而进。
是张诚。
众人闭嘴不说话,瞧着张诚大步走进来,一直走到众人身边,看着他对着高后施礼。
“高后,别来无恙!”
张诚和高后,虽然两个人都在京城,虽然两个人是君臣关系,却已经是多年没有相见,中间有张诚故意躲开的因素,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高后也不愿意见他。
当初长治皇帝之所以能够登上皇位,其实张诚是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气的,这个力气是指的脑力,而不是体力。
高皇帝当时因为长治皇帝性子软弱欲另立太子,高后情急之下命骆彬绑架了还偶尔会上朝的张诚,一绑就关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以后,张诚终于松口给出了一个计谋,计谋很成功,长治皇帝的太子之位保住了,但是张诚却从此不再上朝,甚至就算是高皇帝特意召见都经常避而不见。
而长治皇帝继位以后,尤其是高后掌权以后,情况就更加明显,不但张诚不见人影,整个张家都销声匿迹,这一切都源于当初的那场绑架案。
“张大人,别来无恙。”
高后静静的说道,从上至下将张诚扫视了一圈,因为常年不理事,张诚的身子骨比年轻的时候好很多,虽然依然很瘦,却有一种风骨在里面。
相比之下,高后虽然年纪比他要小,看着却是更憔悴很多。
“你倒是多年未变。”高后说道,长叹了一口气,再看一眼宁任,“我早该想到的,以阿任的能力未必能看破这是一个局,但是这一切却怎么都瞒不过你。”
张诚勾唇笑了笑,神情未变,丝毫没有私下的豪放,反而显得有些拘谨。
“你要试探的不是我,我自然能够看出这里面的不同。”
高后点头,顺着话往下说。
“而且能够说动你的人不多,阿任大概应该是唯一一个。”
张诚立马将话接过来。
“是啊,毕竟能像当年一样直接绑架我做威胁的人,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这句话宣告着两人叙旧的结束,高后转而看秦小姐,秦小姐已经收回手站到一旁。
“如何?”
“还好,和昨日一样,我回头给你施针以后,头疼自然会缓解。”
秦小姐答非所问。
高后冷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虽然这一点她也很关心。
秦小姐微微笑了笑,后退一步站到她的身后,示意高后看宁任和宁长悠。
“人都在你面前了,如何您问我有什么用?”
高后再次冷笑,她不愿意跟秦小姐耍嘴皮子,反正她要的答案有人说就可以,直接真假和完整与否,她自己会判断。
她转而看向宁任父子,没有开口,看看两个人到底谁先安耐不住。
“高后,”宁长悠首先跳了出来,“我想要这江山!”
他说道,声音并不大,但是犹如千斤重。
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宁任一把拦住宁长悠制止他继续往下说,视线紧紧的盯着高后。
半夜的时候他们将秦小姐救出来,宁长悠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突突突说了个干净,秦小姐虽然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依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爱美人不爱江山是女子的幸运,但是一个男子,为了让美人更快乐所以要夺得江山,这才是女子一生最幸运的事。
“高后,我想要嫃嫃好,我想要嫃嫃能够过的好好的,不再受旁人的掣肘,所以我要这江山!”
宁长悠继续说道,他有些紧张,紧张是因为激动而不是胆怯,宁任依然拦住他,却没有制止他说下去。
高后的视线在这对奇怪的父子身上扫视了好几个来回,揣测着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宁任显然是不同意宁长悠的这个做法,但是却也没有制止他往下说,这说明他心底有自己的想法,正是这个想法让他甚至说动张诚出山站在自己面前。
“所以这就是你们二人给我的答案?”
顾长卿被自动忽视,他连忙开口刷新存在感。
“还有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后没有分他一个眼神,倒是张燕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愿意告诉您,是想不愿意如今这样的局面再继续下去。”
也就是不愿意事情变的越来越糟糕,毕竟高后假死这种事情,拖的越久越容易成为一个笑话。
谁都不愿意成为一个笑话,谁都不愿意高后成为一个笑话。
高后瞧了一眼张诚,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也同意吗?”
张诚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高后不言语,等着他往下说。
“谁做这个皇帝,谁拥有这个天下跟我有关系吗?我愿意点破这些,甚至跟着进宫来这一趟,是因为我和宁任的私交,以及我和您的私交。”
高后笑了,“私交?”
她和张诚的私交真的不深,两个人还有之前的绑架案横在中间,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好,这时候来说私交似乎有些可笑。
张诚笑了。
“所以说是私交,毕竟您当初安排骆彬绑架我,也是私下的事。”
说到骆彬,他似乎想起点什么,状若无意的开口。
“听说骆彬昨日并没有哭丧,反而在家中召集门客,似乎有所图谋。”
图谋的是什么,张诚没有明说,但是高后知道他在说什么。
“给我报仇?所以你的意思,我应该赶紧派人去喊住他?”
张诚笑着摇头。
“不,你应该任由局势发展,看看骆彬到底能为你做到什么份上。”
又或者说,骆彬到底会不听高后的话到什么份上,到底会不会在高后驾崩以后,做出一些偏激的会改变整个局势的事。
高后的眉心跳了跳,她想起昨日就在这大殿之中,秦小姐三言两语就激的骆彬拔了剑,听说后来还差点又对秦小姐动手。
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第一次发生之前,她对骆彬还有信心,但是这一再的发生之后,她真的预料不到骆彬对做出怎么样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的事都好,毕竟现在还有阻拦的可能,事情还没有发生,她还没有死,总是有办法帮骆彬收拾残局。
宁任这时候放下手,瞧着高后,高后在刚才听完了宁长悠的回答以后,表现出来的震惊并不如她们所预料的那样,甚至似乎有一种解脱在里面。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却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高后早早的就动了让宁长悠继承这江山的说法,只不过之前被挡了回去而已。
那个时候,高后还有资本和他们谈,条件就是周家的未来,如今,她手上却是没有牌了。
宁任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由高后转而看向秦小姐,他很想知道,之前秦小姐毫不犹豫的拒绝,是不是就为了如今的这进一步?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一切发生的太合理,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些不安来。
一件事情一旦太不顺利,人们第一反应是有人从中作梗,而一件事情太顺利,人们的第一反应也一定是里面有猫腻。
宁任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眼前这群人里面最患得患失的哪一个,脑海里想的这些,都是以前自己从来不会考虑的事。
以前的他足够洒脱,而现在却不能。
这大概就是因为有**的结果,既然不是无欲无求,就注定要患得患失,不管谁都是如此。
高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扫了秦小姐一眼,眼底都是冰冷,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目光之中的寒冷已经能够表达一切。
秦小姐处之泰然,她并没有以退为进,这一切还真的都是凑巧而起。
但是她不能说,因为现在还不是说出宁成启身世的时候,主要原因在于,就算把她和宁成启之间的渊源说出来,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情况。
宁成启到底是不是他哥哥的孙子,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丈夫,愿意为了她去争取这个天下。
人总是有私心的,虽然很多时候会大无畏,但不代表一点私心都不会有。
就像秦小姐,不管她之前如何压制自己的私心,如今至少她愿意将私心表现出来,表现的方式就是,当他哥哥的孙子和她的丈夫让她选的时候,她选择了她了解的那个。
因为她了解这个人,相信这个人,信任这个人。
这就是取利而弊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