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的变故，宁成阳和宁长悠之间的交谈就无法继续下去，宁成阳被苏璟的最后一眼看的发毛，他退回到自己案几边上去以后，还在思考这一眼的真正含义。
他明白自己刚才那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是他不得不那么做，他必须亲自下场去试探一下宁长悠夫妻的反应，既然他们已经不支持宁成启，那是否有可能转而支持自己呢？
如果宁长悠夫妻愿意支持自己，那他至少就有了赵王宁任的这一块势力，既然有了这一块势力，那他登上这个位置以后和苏璟抗衡的能力就增强了很多。
他太想成功了，他知道想到坐上皇位必须依附苏璟，所以这些年来和苏璟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在互相试探的位置上。
但是在萧云菁出现以后，尤其是苏璟三番两次纵容萧云菁设计自己以后，他就很清楚他和苏璟之间就算有一天能够合作成功，最后也免不了走向互相掣肘的道路。
这就是他纵容萧云菁闹到高后那边去的原因之一，他一直需要除了苏璟以外的一派势力，这派势力得能够帮助他抗衡苏璟带给他的影响。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高后，毕竟高后是这个世界上最说一不二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但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高后竟然去世了！
高后的突然离世让他还未来的及将周家的势力拉到手中，而苏璟为了防止朝中出现一派能够和他抗衡的势力，一定会将周家一网打尽，所以他需要另外找寻合作的目标。
这一点让他看上了宁长悠。
宁长悠和苏璟曾经是至交好友，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僵，若是别的女人，时间长了两个人还能重新成为好友，而这个女人又恰好是秦嫃嫃！
秦嫃嫃啊！秦籍的女儿，天下无双的秦小姐，身上的谜团多到数不清的秦小姐，足智多谋的秦小姐！
若是他能够拉拢秦小姐来帮自己，那就算是苏璟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宁成阳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但是苏璟和秦小姐刚才的反应让他有些疑惑，他才不相信表面上说的这个什么太行山的借口，这些年里他最懂得的道理，那就是表面的话从来都不能信。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又都是在说些什么？
他忽然心里深出懊恼，觉得自己这些年被关在苏璟的府里，虽然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有些消息收集的难免还是不够齐。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和秦小姐有关！
秦小姐啊！
他不由自主的朝秦小姐看去，秦小姐这会正起身，拉着宁长悠要往外走，这次终于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了，是因为刚才的那件事，所以他们夫妻两人需要私下做一些交流吗？
宁成阳心里打着鼓，转而看宁成启的脸色。
宁成启的脸色就一直都没有好过，这也是难怪，前脚自己离开大部队，后脚自己的军营就被人放火给烧了，脸色能够好看才奇怪！
而且进京这一路上，也许他还对争夺王位的事成竹在胸，但是刚才和宁长悠的一番交谈以后，他的状态用心如死灰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算是彻底出局了吧？就算还没有完全失败，但是成功已经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对手，宁成章！
宁成章啊！
他不屑的笑了一下，他还真的从未放在眼里过，宁成章都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还拿什么和他一争天下？
就算他有宁长菊在身侧出谋划策有怎么样？一个人的身份是不能改变的，宁成章当年既然被高后设计断了一条手臂，就已经注定了他跟这个皇位是没有缘分的。
他不足为惧。
宁成阳的视线又看向宁长菊，若是宁成章想要和自己一争高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说服自己的弟弟出来争！
宁长菊有谋断，虽然是个瘸子却不影响他的执政能力，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生出争夺天下的心思。
也许一开始是因为有他哥哥在前面，那现在他哥哥其实都已经完全不可能了，那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呢？
宁长菊感受到宁成阳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也回望他一眼，只一眼就看出了宁成阳的想法，不由得心中发笑。
他又怎么会有争夺天下的心思呢？若是他有的话，他又该怎么和他的兄长交代呢？更何况天下正统的观念从来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这一点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外力可以改变的。
没错，表面上来看他确实放浪形骸，做事上甚至有些不管不顾，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宁长悠交恶多年。
但是交恶多年本身就是一个伪装，一个自保用的手段，他既然用这种手段自保，相当于从来都不在意旁人对自己毁誉参半的印象，那他又怎么会生出一夺天下的决心呢？
但是既然没有一夺天下的决心，也不希望他的哥哥参与到这里面去，那他们俩今天是来干嘛的呢？
他也说不上来。
他觉得自己从来是一个矛盾的人，就像今日这种情况，他虽然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却可以选择如何来的方式，也可以选择说一些话做一些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宁长菊和他哥哥宁成章对这天下没有兴趣。
但是他没有，他做不到，他知道他一旦那么做了会面临着什么，不管是宁成启还是宁成阳上位，一旦确定他们没有威胁以后，势必多少会遭受一些清算。
因为有威胁才能让人高看，因为有威胁才能让人警觉，因为有威胁才能让人慎重的对待。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声音虽然已经刻意有所压制，但是在安静的灵堂上还是如炸铃一般刺耳。
宁长菊望过去，是顾长卿还有小皇帝。
“皇上，来，给高后奶奶磕头。”
顾长卿说道，他的脸上不象往日那般带着笑意，但是也说不上有多少凝重在里面。
但是小皇帝却不一样，小皇帝见到灵堂上的棺椁，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真的伤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是今日第一次有人那么大声的为高后哭泣，这一声之前，所有人的哭泣都是压抑在骨子里的，比如说张燕和周冉，这一声之后，所有在灵堂陪哭的随侍和婢女，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个早上的时间，直到现在才真正有了一些悲伤的情绪，这情绪甚至引得在场的男子们鼻子发酸。
谁都没有想到，一代高后，竟然那么意外的就去世了！
顾长卿因为知道内情，原本是没多少伤感的，但是被周围的情绪感染，竟然难得哑了声音。
“皇上，好好为高后娘娘哭一哭吧，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此言一出，小皇帝哭的更加厉害，灵堂上顿时又是一阵哀嚎。
秦小姐和宁长悠正在外面散心，灵堂内一直烧着值钱和熏香，呆久了以后就感觉很不舒服，所以两个人出来散心，同时说说对刚才事件的看法。
“苏璟只怕是看透了。”
宁长悠首先说道。
秦小姐点点头宽慰，“看透了就看透了吧，他还不至于点破，毕竟他有他的顾虑。”
宁长悠嗯了一声，随即试探着对秦小姐问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秦小姐收住脚步，转身看向宁长悠，仔仔细细的看着宁长悠的脸。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苏璟始终是宁长悠从小大的好友，而且他确实有一定的能力，只不过是野心太强，**太多，所以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若是放在过去的时候，拉拢苏璟无疑是很好的一个选择，但是现在呢？
秦小姐还记得七日之前的割袍断义，不仅仅是她和苏璟，还有顾长卿和苏璟。
割袍断义以后，双方就算还能成为合作的伙伴，却很难想以前那样再做朋友。
不是朋友，就难免会继续互相试探，继续互相试探的结果，就是彼此之间的再设防。
这才是所有人和事情的最大伤害。
宁长悠摇了摇头。
“我不想。”
这三个字彻底宣告了苏璟和宁长悠合作的不可能。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现在的他我一点都不了解，更何况他的**太强，实在不适合丞相这个位置。”
如今的丞相是高后留下来的，是个好人，而且是个老好人。
但是老好人有老好人不好的地方，首先他在革除弊政上面总是要旁人说什么他才会做什么，比如说之前的三族罪妖言令，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对的是不好的，但是一个好老人的丞相就不敢提出来，最后还得秦小姐来提。
这样的丞相稳定天下虽然好用，却不能单独执政，而宁长悠和秦小姐既然已经打算大部分时间将朝政交给丞相打理，那丞相的人选就很重要。
这个人得是不激进的，不弄权的，相对注重平衡，绝对不会生出不该有心思。
这个人，不可能是苏璟。
而若是跟苏璟合作，除了丞相之位，宁长悠想不出还能给苏璟什么，苏璟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秦小姐欣慰的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她和苏璟交手多次至今，早就已经明白这个少爷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模样，这样的结果让人感伤和无可奈何，毕竟每个人的际遇不同造就的结果也就不一样。
所以她刚才提出让苏璟回太行山的老家看看倒是真心的，就如当年高皇帝还乡以后大彻大悟一样，也许苏璟回太行山老家过一次以后，对于有些执念能够放下吧。
当然这只是她内心的美好愿望，至于到底结果会怎么样她也不清楚。所以她将选择权交给宁长悠，幸运的是宁长悠和她的想法一样。
“你我的心意自然是相同的，毕竟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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