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哈哈大笑,拦在文武百官面前。
“你说你们怎么就那么猴急,赵王在这里又不会跑了,你总得让人家谦让一下?”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虽然他们知道就算是这种时候也是需要谦让一下的,甚至谦让本身也是这流程的一部分。
但不是已经说了流程减免,那这谦让来谦让去的流程是不是也可以跟着免掉了?
宁任后退一步,表示这一点还真是不可以免。
“高皇帝的灵位再此,这些年的规矩,皇上的位置从来都是父子相传,如今我是什么身份,又是从谁的手上接过这个位置?这不合祖制,这坚决不行!”
顾长卿这时候就比宁长悠管用多了,他再次一步上前挡在宁任前面,发挥他胡搅蛮缠的本事。
“我说你们这些老头子是怎么回事,到底要继承这江山这大统的是你还是人家赵王,人家赵王既然觉得现在时机不合适,那你们又有什么好逼迫的?”
这句话虽然说的重让大臣跟着汗颜,但是顺带也把高后也说了进去。
高后的脸色不好看,她自然是看清楚了宁任忽然反悔的原因,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将目光投向秦小姐。
秦小姐和宁长悠安静的站在边上,似乎这一切的事情都和他们无关一样。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以为宁任推脱是为了自己,但是她却很清楚,宁任这时候的推脱,其实是为了他百年之后,宁长悠能够继承这个皇位。
毕竟宁任如今继承这个皇位,说到底是从自己的侄孙手上抢来的,骗来的,说好听点,就算在往上的辈分数,那最多也就是从自己的哥哥手上拿来的。
而他若是以后想让这个位置继续传到宁长悠手上去,那首先就要将他从高皇帝手上接过来的兄终弟级的传位方法重新改为父子相传,这就涉及到一个是否能够服众的问题。
能不能服众,这可比是不是名正言顺要严重的多了。
任何人,只要是宁家人,身体里留着高皇帝这一脉相同或者相似血液的人都有可能继承这个皇位,但却不是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最终有资格来跟皇帝一争高下。
若是宁任现在连谦让都不谦让,那就显得自己很着急,也显得这一出从头到尾的戏是一场谋划,就是为了他夺位的一场谋划,这显然是他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这是一场谋划没有错,但是他谋划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而这一场谋划中的受益人也不止他一个,还有她。
也就是高后。
高后冷笑着,瞧着宁任虚伪的表演,宁任实在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人,相比来说顾长卿的功底则要深很多。
宁家人除了已故的高皇帝,她还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能和高皇帝那样张口就来,演戏全套,做什么事都理直气壮,就算没理也要硬三分。
秦小姐在一旁看的噗哧一声笑了,笑声引来宁长悠的回头。
宁长悠别过脸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父亲僵硬的演技,只好一手挡着一手问秦小姐。
“你笑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秦小姐还能笑什么?
“父亲还真是一个实在的人。”
她只好说道,这一句话倒是把宁长悠给逗笑了。
宁长悠悄悄放下袖子再看一眼,紧接着眼珠一转,怂恿自己的妻子上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做的事,他和他的父亲注定不适合这种需要互相吹捧的场合,他自然也就不会插手进去。
秦小姐也不合适,但是她却敢说可以说,所以冲进去将宁任带出来,这个本事她还是有的。
秦小姐无奈摇头,看了一眼把她往水深火热里推的丈夫,瞧了一眼贺修,邀请他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贺修左右瞧了瞧确定是自己,再看一眼宁长悠确定对方没有生气,最后才抬步随着秦小姐走上去。
秦小姐走到顾长卿和众位大臣之中。
顾长卿的和稀泥的功夫实在太厉害,他和大臣们的话题早就已经从这会该谁接玉玺转移到回头的三公人选。
秦小姐悄悄扶额,三公人选什么的,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她相信顾长卿也没有考虑过。
顾长卿明明是那种只要事情和他没关系他就不管的人,又怎么会去计划到底谁该做在什么位置呢?
所以他就是在胡乱拉人。
只见他拉着一个头发胡子都一片白的老人就往前走,秦小姐瞧着他的眼生没有印象,一看他的官袍确定这人的官位不高,这下更加确定顾长卿是要胡搅蛮缠了。
“你看你的胡子是最白的头发也是最白的,自然是应该在做在最高的位置上啊,你也不要推迟了,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那人哭丧着脸一个劲的摆手,他头发胡子全白了是因为天生的,才不是什么年纪比较大呢,而且他自问能力不足这辈子都坐不上三公的位置,坚决不能做。
顾长卿却不依不饶还要继续压迫,倒是另一边宁任随着一种大臣看的有些傻眼,真的是停在原地看着两人表演。
秦小姐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没劲以后,转身去看高后,一句话就将那老头从顾长卿的拉扯中解救了出来。
“高后,你就有着顾长卿这么胡来?”
顾长卿松开手叉腰,假装生气的看秦小姐。
“嫃嫃,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这是在给你公公看三公的人选呢,怎么就是胡来呢?”
秦小姐压根不看他,直接一句话就堵回去。
“你这是看三公的人选呢?我还以为你是要抢人回家做奴才呢!”
此言一出,部分已经看了半天热闹的大臣憋不住笑了,剩下的人虽然勉强憋住了,眉眼间也有些笑意。
顾长卿也不生气,瞧着大家笑声停了,一句话就接上去,只不过对象已经换成了高后,而不是秦小姐。
“我有什么办法,你看他们逼着你公公接下玉玺的时候,不就也是这个架势么?我只不过是活学活用,高后你说我用的可好?”
高后这时候哪里会去接他的话?
这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下来,大家都已经是精疲力尽话都不想再说一句,尤其是高后,这七天以来的殚精竭虑加上对事情发展的大失所望和对周家未来的迷惘,这一切的一切加上一起她都没有时间消化,又怎么会有精力去听顾长卿的笑话。
从刚才她主持让小皇帝脱下滚龙袍以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再加上在那之前,她亲自宣布了让周家世代富贵却不能为官的圣旨,她感觉心中唯一的希望都被掏空了。
这样的状态下,她觉察自己的身子又回到前段时间一日不如一日的状态,甚至可以明确感觉到自己这次回去以后只怕又是要大病一场。
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又有人会趁机作乱呢
高后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见宁任依然躲在顾长卿后面,而顾长卿则继续和秦小姐漫无目的的胡扯。
秦小姐也不管顾长卿的话压根不是说给自己听的,顺着他的话就接着往下说。
“既然强人所难不好,那就大家都不要强人所难了。我看大家也都累了,干脆先都回去睡觉吧,反正就像长卿你现在揪着的这个人跑不了一样,我公公身为赵王,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
其实一直揪着宁任才不是因为怕他跑。
但是既然不是怕他跑又有什么必要逼得那么紧?既然人家要作秀,既然人家要以退为进,那就满足人家不就好了?将人逼急了真跑了那怎么办?
就算不跑了人家委委屈屈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但是因此记下了仇,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做大臣的?
想明白这一点,原本围在宁任身边的大臣顿时一哄而散。
宁任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看见刚才还围着他紧紧一圈的人这时候跟碰见瘟疫一样散开,心下不由得失笑。
“如此,那有什么事情,请到赵王府来找我吧。”
说着话他转身往后走,也不管高后这边还有什么事,直接扭头就走出人群中。
宁长悠原本应该在第一时间跟上,但是瞧了眼还在百官中站着的秦小姐,脚步不由的停了下来。
秦小姐失笑,对着宁长悠点了点头。
“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呆一会。”
这边说是没事了其实还有事,说是有事了这些事也不是秦小姐非在不可。
顾长卿见状示意秦小姐先走,秦小姐却在这时候用眼神扫了高后一眼。
所以她留下来不是为了这边还没有结束的事,而是为了高后。
“长卿,你若是不放心你就陪着长悠先回去,我这边自然有办法处理。”
顾长卿想了想,他在这边能够出力的地方并不多,他属于琢磨事不琢磨人的那一号人,对于这种琢磨人多过琢磨事的场合不愿意多呆。
他对贺修努了努嘴示意,见到贺修点头以后又看了一眼魏勇,魏勇和侯凌殇在确保这边万无一失以后就悄悄让身边的人退下,只留下们两个光杆司令站在这里。
“萧云卓,你走吗?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顾长卿问道,算是给刚才甩锅给萧云卓以后,主动的示好。
萧云卓自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他这时候却是走不了。
“你先走吧,京中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还是在这等一会。”
顾长卿瞧了一眼场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忽略的宁成阳等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摇头晃脑的走了。
宁成阳的心底真的是懵的,他从高后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自己离皇位已经是完全没有一点可能了。
而在那之前,当秦小姐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将矛头对准苏璟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情况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但是那时候还心底还是存着侥幸的,只不过只是侥幸不会成为幸运,他最终还是离那皇位虽然只有一步,这一步却是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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