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站在不同地位上的不仅仅秦小姐,还有高后。
今日之前,虽然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还在高后的掌握之中,但是她却依然还有这份自信,只要站出来就能威慑住天下。
但是经过昨日的那一整件事情,她发现事情虽然还是照着她预想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结局却和她想要的不一样,尤其是在晚上遇见宁长菊和宁成阳的两件事情以后,她终于发现一切都变了。
她虽然还是高后,却已经只是空有高后的一个名头,她虽然似乎还权倾朝野,但是两天之后,就会有一个人在事实上都反驳她。
失去权利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她以前没有尝过,但是现在却尝到了。
没有得到之前,她不知道权利是多么好的一件东西,但是得到之后再失去,却让她感觉到怎么叫做怅然若失。
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得到以后再失去,更让她难以接受。
秦小姐猜中了她的心事。
“你依然是高后,只不过你以前要在意的事,现在不用在意了而已。比如说你的周家,昨日你既然已经给周家做了最好的安排,接下来你该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说着话起身,来到高后的身后,伸手取针。
“比如说你的头疼病,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的,当这边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我会选择和长悠长卿夫妻离开京城,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的头疼病该怎么办?”
高后微微侧身,头却没有动,沉默了一刻以后开口。
“你们要带着苏璟走?”
这不是重点,却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第一站目的地。
秦小姐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你应该很了解我,我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所以苏璟我一定会带走,让他回太行山做一个普通的人。他和宁成启不一样,和宁成阳也不一样,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和他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他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高后默然,这一点是自然的,苏璟之所以在昨日之前都可以把控一切,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权势,而是因为他抓住了某些人的心事,最早的时候是她周英,后来是宁成阳,脱离了他们两人,苏璟就只能是苏璟而已。
“这些年我为了压制他一直都没有给他封官进爵,你若是让他回太行山,是否会考虑让他有个安生的办法?”
秦小姐失笑,她可没想过给苏璟一个爵位,爵位是俘获人心的一种手段,她又不想苏璟以后都记得他,又何必再用权势和地位来引诱他呢?
“那你觉得苏璟会同意?”
高后的拉长着声音说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同意。”
苏璟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只不过秦小姐会让他别无选择。
她不愿意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不是她今日来的重点,她今日的来意里面甚至都不包括和苏璟任何有关的事,只不过高后心里放不下而已。
苏璟终究陪伴了她多年,虽然这些年双方尔虞吾诈,但是有时候能有人相伴就是幸福,即使这个人和自己并不是一条战线。
“高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想过一旦我离开,你的头疼病怎么办吗?”
高后有些生气,她冷笑着说道。
“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也见到了,我若头疼病犯的时候什么除了你施针什么法子都没有,你不在京城,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她虽然是高后,身份却不够将秦小姐留下来,就算她开口也做不到的事情,她才不会去做。
秦小姐失笑,取下最后一枚银针,随手扔进水盆,瞧着婢女将银针拿去一边清洗,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子。
“只要你不多思,你的头疼病就算犯了也不会多严重,而且若真是犯了的话,让太医院照着这个方子的药抓了,一帖就好。”
高后身边的婢女将方子接过去,轻声谢过以后收在怀中,秦小姐瞧了一眼高后的神情,自顾自的往下说。
“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是银针还是吃药,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人老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除了接受和尽量减少痛苦,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后依然不说话,她知道秦小姐说的对,但是却依然不能说服自己接受。
接受就相当于承认自己老了,可她能够接受自己老了是一回事,承认自己老了是一回事,尤其是在秦小姐面前承认。
她没有发现,这一年多来宫中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比以前融洽很多,尤其是她有了头疼病以后,秦小姐对她一直的照顾,以及这次帮着她用假死的手段除去这路藩王的隐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她对秦小姐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秦小姐来到正面坐下,示意婢女重新上一套茶具,刚才的茶不是不能喝,但是既然能品尝到更美味的茶的时候,又何必要苦了自己呢?
而且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望您以外,我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高后正伸手揉着眉心,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挑眉。
“哦?事到如今你还有地方需要我帮忙,这倒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秦小姐失笑。
“您的辈分放在这里,不管您是不是高后,您始终是我的长辈,也始终是很多人的长辈,有些事情可以用皇权去压,有些事情却只能用长辈的身份去问。”
高后冷笑一声,打断她继续往下说。
禅机两个人可以说一天,但是说多了以后没准她的头还要疼,最后的结果就是得不偿失,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秦小姐微微一笑。
“您帮我说服代王宁成启,让他主动和高家小姐退婚吧。”
——
另外一方面,宁任的家中果然齐刷刷黑压压来了一大片人,饶是宁任和宁长悠早就有所准备,面对这样的架势还是有些吓了一跳。
昨晚宁任和张诚谈了一夜,这对好友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那样,对于怎么治理国家侃侃而谈,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宁任在说而张诚在听,听完以后也不表态,只不过用笑容表示自己没睡着。
但就是这样的状态过了整整一夜,宁任却是依然兴高采烈的回来,宁长悠听说以后惊讶不已,细问跟随宁任多年的随侍才知道,这就是宁任年轻时候两个人的相处状态。
张诚是个老谋深算之人,所以对于如何治理国家之事几乎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而宁任则从来都是纸上谈兵,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过过嘴硬。
就是这样两个奇特的人,昨晚互相对坐一夜,对坐一夜以后还很兴奋,其实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
宁任私下拍了拍宁长悠的肩膀。
“长悠,你要知道如何治国,却不一定要真正参与进去,因为知道并不一定要插手,有些时候你不随意插手百姓的生活,百姓反而能够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法。”
宁长悠恍然大悟受教点头,这时候就乖乖的坐在宁任身边,和他一起瞪着满屋子的人。
双方的对话是这么展开的。
“赵王爷,如今论身份论地位论见识只有您适合继承大统,请您不要推辞,一定要接下这个重任。”
宁任肯定是拒绝的。
“我的年事已高,高皇帝还有那么多儿子在,他们比我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来人第二波劝说。
“国赖长君,他们的年纪都还小,还是您比较适合这个位置。”
宁任继续第二波推辞。
“但是我多年不理国事,我自己赵国的国事多年来都是交给国相打理,实在是不能担任这么大的责任。
至此,第一回合结束。
宁长悠瞧着惊讶不已,想着晚上回去以后可以拿出来和秦小姐好好说说。
这让他分出心思想到秦小姐,阿杜已经派人来说过,秦小姐在见过高家兄妹以后进了宫,他第一反应是要陪同,想了想以后又放弃。
宫中有顾长卿在肯定不会出事,而秦小姐也一定有自己需要做的事。
“阿懒,你去问问,长卿现在是不是在宫中。”
虽然说放心,最终还是不放心,阿懒应声称是退下,宁长悠重新回神继续端正做好。
这样的形式主义还要走好几个回合,然后是这一波人的退下,稍晚一点会有第二波人过来劝慰,他需要一直陪着坐在这里。
他失笑,做皇帝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为了秦小姐他绝对不会后悔。
他不在意权利,但是只有将权利握在自己手中,他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既然这样,他不介意付出一些,辛苦一些。
另一方面,顾长卿这时候其实不在宫中,他在宫中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做,但是他接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他不但放下所有事,甚至还把正准备去看望宁秋兰的秦小姐也给叫走了。
“侯凌殇跟我说找到了周家的人,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查过这个房子的主人,竟然不是苏璟的人,所以昨晚我们的推测都是错的。”
两个人走的很快,刚走出宫门就看见阿杜和阿景牵着两匹快马在门口等。
秦小姐皱眉,能够让顾长卿着急的事一定不是小事,高家现在情况应该是不太好,也许人还在,但是肯定受了不少罪不说,状态肯定不太好。
顾长卿接过马鞭翻身上马,瞧着秦小姐也在马上坐稳以后,也不顾阿杜和阿景的马还没准备好,直接扔下一句话,一抽马鞭就跑。
他说:“你猜怎么着,不仅不是苏璟的人,还不是宁成启的人,你怎么都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宁长菊在搞鬼!”
秦小姐诧异的瞪眼,瞧了一眼身后已经准备好的两个随侍,跟着一抽马鞭追了出去。
这还真是出乎她预料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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