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儿觉得自己的弟弟，肯定是有意识的。

陆明其实很聪明的，其实只是别人觉得他傻，听不懂意思，然而陆明是能理解日常的对话的，只是在一些日常的时候，没有除了母亲和自己没有人会和他好好地说话，所以才会让别人以为他是个傻子这样的。

“阿明这样子，能永远下去就好了。”陆母看着陆明开心的样子，突然心生感慨。

“是啊……”陆星儿神色复杂，应和着这句话。

陆母仿佛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回忆着，就缓缓带出了愧疚，非常自责的说着：“从小就是阿明和你亲，星儿，我太经常在外面工作了，他反而倒是记得我的少。”

陆母倒是话语中有隐约的，对陆星儿和陆明关系这么好的嫉妒，陆星儿听得只觉得这么多年，她是真的，忽视了陆母的感受。

陆星儿不知道倒底是什么触动了陆母那根敏感的神经，只能笼统地安慰着，并不凸现出自己的特殊：“妈，你说的哪里话，这么些年阿明一直和我们一起，哪里有亲疏。”

陆母并没有因为陆星儿的安慰，心情好到哪里去，她很快还是把自己已经藏了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他粘你，我怎么不知道，你不知道吧，你去大学了的那次，他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天。”

那次哭泣，真的是让陆母很快地注意到了，一个家庭的重要性，然而为时已晚，陆明除了陆星儿，谁都不开放内心了。

陆星儿的惊讶无异于看到超人在摧毁地球一样，她努力回想着，对于开学那样重要的时刻，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会谨记，不过刚刚陆母说的，就和她记忆不一样了。

陆星儿费力地想了想，然后问：“什么？！那天我给家里打电话了呀，阿明的声音……”

那一天陆明的声音，明明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哭腔之类的，陆星儿刚刚准备说是陆母记错了，结果陆母就有了回复。

“这也是奇了，他好像就是知道你要打电话似的，就那个时候，不哭了，嗓子什么的，都是好的和你说的话，说完就继续哭去了。”陆母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当初她遇上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想陆明的表现，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吧。

“阿明……”陆星儿听到这样的事实，惊异的同时，心中泛起满满的心疼，手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摸着陆明的头发，让陆明露出了猫被顺毛那样舒服的表情。

陆星儿看着陆明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的弟弟，果然很可爱，一看就是个一点不傻还聪明的模样。

陆母看着陆明和陆星儿的互动，也是感慨万千，有些话，她明知道不能现在对陆星儿说，还是说了出来。

陆母低声问：“从小他也护着你，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陆星儿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回答，自己的母亲的问题。

她当然记得，为什么她这个姐姐还需要被弟弟护着的原因……

“唉，都是妈的不好。”陆母看到陆星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心中沉甸甸地，叹息着。

什么不好，当然是，生的不好。

她有时候就会想，如果自己最后这一个不要，或者要了不是一个脑瘫的孩子该多好？

可是偏偏命运弄人。

于是这个家就开始了，悲惨的境遇。

家中的顶梁柱，男主人一去不回，儿子需要钱治病，女儿需要钱上学，自己居然在挣钱的时候晕倒，然后查出来是胃癌。

有时候陆母也会想，如果没有陆明的出生，就好了。

“妈，你怎么这么说，没有的事。”陆星儿也懂的陆母的意思，很多时候，她们想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说，陆母的神色一变，陆星儿就能很好察觉出来。

陆星儿下意识不愿意提这些事情，因为她曾经也是有，那样可怕的想法的。

“星儿，你和我说实话，你难道不狠妈，不恨弟弟吗？如果没有我们，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陆母紧盯着陆星儿的神情如是问道。

这个问题太过于诛心，以至于陆星儿的思维，在听懂这个问他的第一秒，基本上就是瘫痪的状态，半响，陆星儿才挣扎着呢喃出了一句淡淡的：“怎会……”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嘴角里泛起苦涩，让她想到那段，自己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小时候，无论是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还是上学去了之后，陆星儿都在忍受着煎熬和折磨。

好像小孩子都有一种针对和自己不同的人和事的本能，陆星儿遭到的针对，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弟弟。

弟弟脑瘫，和其他人与众不同，但是还是被送到了学校读书，没有在家里待着，可能是期待他通过读书可以产生奇迹吧，然而并没有。

因为弟弟和别人不同，所以被针对，所以被欺负，想想真的可以说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期。

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种家庭？

为什么弟弟要出生？他怎么不干脆去死呢？

为什么这个没用的东西要跟在我的身后？

曾经，陆星儿拒绝母亲或者弟弟任何一个人靠近自己，天真地以为那样就可以把关系给撇清，然而，一笔怎么可能写出两个陆字。

可是就是那段时间，自己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针对和欺负，陆明始终都会挡在陆星儿身前，自己受伤都不会让陆星儿受伤，就是那样精神，让陆星儿，从来没有再动过，恨这个念头。

“妈，可能我真的因为弟弟吃了很多亏，但弟弟总是保护我，我从来也没有被伤到过，我发誓过的，一定会，永远保护弟弟。”陆星儿回看陆母，安安静静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没错，就在陆明被打得最狠的一次，疼到流冷汗，嘴里就只会叫了。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有脾脏破解的危险，再也不能有剧烈的运动。

就差一点，如果那一脚再重一点，如果那个位置再偏下一点，陆星儿第一次知道，死亡离每一个人，都是那么近的。

就是那一次，陆星儿把每一个，欺负过他们的人，全部记了下来，然后再也不让陆明，和自己一起来学校。

她当时看着在病床上昏迷的陆明，曾经许下誓言，只要自己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陆明受欺负一天，自己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奋斗，给陆明带来最好的生活。

这是自己发过的誓言，自己也不会忘，但是，母亲为什么现在提这件事，这就让陆星儿有点不知所措了。

因为母亲提起这些事，更像是一个人在，怀旧之类的，说的更可怕一点，像是在托孤。

陆星儿不愿意朝那个方向深想，心中充斥着淡淡的恐惧。说实话，她肯定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没有母亲的，人生。

无论母亲在她现在人生中起到了多少作用，陆星儿更多的是把母亲当做一种，期待和习惯，是精神上的支柱，没有人能比母亲，更加懂自己，仅仅只是存在，就能慰藉自己。

然而陆星儿听到陆母这么说：“唉，这么多年我疏忽你们太多啦，你们姐弟两连心，就保持下去。”

“妈你怎么啦……”陆星儿心中的不好的预感都要跳了出来，母亲这么说话，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明明母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子说话，难道刚刚沉衍，和母亲说了什么？

“妈累了，你和阿明一起玩吧。”陆母很明显是不愿意和陆星儿继续谈下去，她推说累了，很快就回自己的房间了，留下陆星儿一脸复杂看着她的背影。

陆星儿知道，如果母亲她自己不想说，那是谁想让她说，都没有用的，她会把事情，一直一直藏在心里，不多话，也不多事。

只期望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危及生命和安全的事情，不然，陆星儿觉得，如果真的只留自己和弟弟两人在世界上，可能他们会，崩溃的。

“姐姐，开心！”陆明拉扯着陆星儿的袖子，一直在说着什么，起初还听不清楚，后面就慢慢清晰了，原来陆明一直在重复着，姐姐和开心这两个词，让陆星儿就差没有，一下子哭了出来。

“姐姐会开心的，阿明也要开心好不好？”陆星儿抚摸着陆明身上，残留的曾经替自己挨打留下的去不掉的旧伤疤，轻柔地哄着他。

然而陆明沉默地看了陆星儿一会儿，变回傻傻笑着的模样，嘴里重复的词变成了：“画！”

“阿明是说想让我去看你画的画？”陆星儿想了想，明白了陆明的意思，毕竟这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来，距离上次发现陆明有绘画天赋已经过去很久了。

自己完全一心扑在和齐北霖的爱恋之上，倒是把家里忘了个彻底，除了还会打钱回去之外。

陆星儿懊恼地向陆明道歉，然后和陆明手拉手，一起去看，陆明的画室，陆明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