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走过去,大道的两边都站着那些工人们,全都跪伏在地,向着皇帝和贵妃叩拜行礼。
很快,祝烽就带着那些大臣们走到了棚子下面,坐下。
而南烟,自然是坐在他的身边。
看着周围那些大臣,她不由得就有些紧张,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掌心微微发汗。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南烟抬头,望着祝烽,却见他并没有看着自己,目光只是坚定的看向前方,而跟随着他的目光,所有的大臣也都看向了前方。
正是被雷电击中的城墙。
那黑漆漆的,仿佛被火烧过的大洞,看得人心惊胆战,墙头甚至能看到一些血迹。
应该是受伤的工人留下的。
这时,顾亭秋走了过来:“皇上。”
祝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跪在周围的那些工人,平静的说道:“顾大人,你们今天在做什么?”
顾亭秋道:“奉皇上的旨意,已经将之前被垮塌的城墙砸伤的工人送去救治。今天,是在让他们清理那些被雷击落下来的砖石。”
祝烽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继续吧,不必在这里侍候。”
“是。”
说完,顾亭秋便转身跟下面的传话。
不一会儿,那边被雷击中的城墙下,又响起了那些工人挖掘砖石的声音。
有大臣说道:“皇上,这个地方,就是那天晚上被雷电击中的城墙。”
祝烽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真是太危险了。”
“是啊,这一次还好,不是在城中。”
“万一要是在人多的地方,只怕死伤的人会更多,到时候,我们可怎么跟老百姓交代啊。”
礼部尚书对着祝烽抬手行礼,道:“皇上将微臣们带到这里来,微臣们也来了。看到这个场景,实在痛心不已。现在,只请皇上顺从天意,能放弃营建北平城,也还百姓以安宁。”
祝烽很平静的招了招手,小顺子立刻过来被他奉茶。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莫非,各位臣工是觉得,北平的百姓,不安宁?”
众人对视了一眼。
立刻说道:“当然。”
祝烽道:“的确,朕在北平当了十几年的燕王,朕也很知道,北平的百姓生活极不安宁。那,你们可知道,这种不安宁,是谁带给他们的?”
“……”
众人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祝烽就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朕也不应该问你们,因为你们,都是生在南方,长在南方。”
“……”
“你们看到的,是金陵城的繁华,和安定。”
“……”
“你们是想象不到,北平的老百姓在这个地方,过得是何等的生活。就在几年前,倓国的骑兵还时不时的回到边境烧杀抢掠,他们掠夺铁器,掠夺粮食,甚至,掠夺北平的人民。”
“……”
“这种生活,只怕是你们没过过的吧。”
那些大臣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的确,他们都是南方的官员,从来不知道北方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生活在边境城市的老百姓,经历着什么。
这些,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立刻,督察御史便说道:“皇上,北平地处边境,时常受到敌国滋扰,这,这也是常事。可如今微臣们要说的,是城墙。”
祝烽道:“朕要说的,也是城墙。”
“……”
“修城,就是为了加强防御工事,为了保护这些老百姓。”
立刻,户部的人站了起来,说道:“可是皇上,就算要加强防御工事,也不用营建这么大的城池啊!”
“为何不能?”
祝烽看着他们:“其实,还不知是加强防御工事。朕还打算,要跟西域通商,要打通那条西行之路,所以,在北平扩建城池,也都是为了将来的大计做准备。”
说到这里,下面那些大臣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了。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监察御史黎子昀站起身来,对着祝烽说道:“皇上,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是否有迁都执意?”
这句话一出,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的看着祝烽。
南烟的心,也狠狠的沉了下去。
其实,从祝烽第一次提出要营建北平城,包括他后来所说的一些对未来的设想,她就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
他,想要迁都。
毕竟金陵,不是他势力的范围,而是他过江打下来的。
他当了十几年的燕王,他的势力,他的人脉,始终还是在北方。
所以,以金陵为都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这件事虽然大家的心里都隐隐的感觉得到,却从来没有人这样明白的问出来,毕竟,也怕一问出来,就一语成箴似得,再难转圜。
祝烽抬眼,看向了黎子昀。
又看向了周围那些面色沉重,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臣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说道:“既然黎大人问到这里了,朕倒也不妨与各位臣工坦诚相对。”
“……”
“没错,朕营建北平城,正是有迁都之意。”
一听到这句话,周围的那些大臣全都站起身来,他们一起走到了祝烽面前,齐齐跪下。
“皇上,不可啊!”
“皇上,迁都事关国本,切不可轻言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钦天监监正跪在地上,接连上前几步,说道:“皇上,这一次天降灾变,就是为了警示皇上。营建北平城,不祥!迁都,不祥!”
顿时,周围的人都纷纷大喊道:“迁都,不祥!”
“迁都,不祥!”
……
听着那些大臣们不断的呼喊声,南烟心跳愈加的剧烈了起来。
但,她还是尽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慌。
因为这个时候,祝烽甚至,都还没有明显的露出怒意。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大臣。
那些大臣们已经在地上碰碰磕头,痛苦不已:“皇上若一意孤行,定要迁都,微臣等,唯有死而已!”
就在这时,另一边正在挖掘着那一堆废墟的工人们,也大喊了起来。
“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