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大高手的护卫,张舟才感觉稳妥一些,带着关玉娘离开京都,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用云峰的说法,最少有两拨人企图接近,并蕴含杀机,但是最后都退走了,应该是对方感觉到这三个人的不同寻常。张舟暗中庆幸,多亏福祥提醒,做了弥补,不然真得是追悔莫及。
张舟从来不会把自己看成道德君子,或者安善良民!和富贵堂第一谈判破裂后,张舟就知道,就算平王的事情结束,他们彼此间的矛盾也是难以调和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死不休!坐等着富贵堂秀肌肉,放开手脚的开始对付自己,到时候再想着如何应对?就剩挨打受虐了!既然没有了和解的余地,张舟又急于壮大发展,那就别客气了,比比谁更阴险狠辣吧!
富贵堂又怎么了?还真的认为自己是金刚不坏?水火不侵了?对不起,老子事情很多、人很忙,哪有那么多耐性和时间,陪你勾心斗角、打情骂俏的?直接背后下手,给你后心捅上一刀再说!不折腾死你,也得扒你几层皮,先搞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张舟前世多多少少知道点历史,别的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但那些阴险构陷,诡计害人的事,可见识过不少。他从青霖道长那里打听到不少当今皇帝的喜好,迷信就是其特点之一。实力上对比,富贵堂如果是条恶狗,张舟承认自己只能算是一只小猫,但是不要忘了,在大唐这个院子里,真正的主人——大唐皇帝陛下面前,大家都是畜生一个、贱命一条!
所以张舟当机立断,开始了行动。这也是他敢明目张胆,当着全天下商贾的面,给富贵堂下套,打其脸的原因之一,因为全天下只有他深知,富贵堂离倒霉的一天不会太远了,只不过险些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马失前蹄。张舟也算明白,事情未到结束,且不能得意忘形!
十多天后,正值连绵雨季的凤鸣州,在马头江和蓉水交汇处,一处山洪爆发,冲刷出一块陈旧石碑,上面铭刻有八个古体字:百年天下,富贵当周!
周彦琅不同以往家主的低调内敛,行为上锐意进取十足,商场得意,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和野心。他明目张胆的讨好太子,就是他的第一步。这次经营权的失策,已经践踏了他的尊严和底线,结果两波杀手都无功而返,他自然不会雇佣普通的亡命徒,而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但都在发现对方的三个侍卫后,选择了退却。周彦琅生气归生气,但耐心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可惜机会没有等到,却等来了莫名其妙的一块石碑。
“马上封锁消息!”
“怕是来不及了!发现的时候,恰巧被一名工部巡查河堤的官员看见,用六百里加急,送来京都!我们得到消息时,奏章已经递上去了!”
“啪”周彦琅愤怒的拍击桌面,导致手掌的伤口,再次崩裂!
“快,把情况禀告我爹,我去一趟太子府!”
周彦琅常驻京都,消息到他这里正是中午,而那工部官员的加急信昨晚就已经入京了。根本来不及运作,周彦琅知道,眼下说别的已经没有用了,久和帝王家打交道,他如何不知帝王家忌讳什么?富贵堂为什么不扩展全国业务,就是不想惹帝王的警惕和眼热。这八个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周彦琅暗叹流年不利,直接亲自骑马去太子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太子出访,不在府中,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周彦琅又找了几个相熟的大佬,结果都一样,没有一个肯见他的!周彦琅怎么可能不怨恨?又怎么可能不害怕!自己富甲天下又如何,在朝廷的绝对权威面前,让自己翻船不过动动手指头而已,这也是他想混个官身的原因!
他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当天朝会上的一番对答。
皇帝少有的把奏折拍砸在龙书案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哪位爱卿可以给朕解释解释这八个字!”
皇帝怒了,应该说当今帝王,算是一位果敢善断,知晓是非的明白人,可是却很迷信!当然,在这个世界上,不相信的人极少!就算不信鬼神,但也逃不出命运风水之说。这大逆不道的碑文,谁敢站出来说,和富贵堂周家无关?您是不是想拿帝王家的气运来开玩笑?只要你敢站出来说,起码就证明,在这个问题上你是周家的人,而不是朕的人,既然不是朕的人,那么就不用在这大殿里站着了!何况,这种风水迷信的人,绝对不止皇帝一个人!在民间,这样的文字暗示极有生存土壤!
皇帝第一个问的就是太子赵琪瑞!
“太子,听说富贵堂的周彦琅和你往来亲密,那你给朕说说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太子忙出班跪倒,用一种深思熟虑的口气道:“启禀父皇,这个周彦琅的确来过儿臣的府上几次,但儿臣和其交往并不深厚,这八字,儿臣也不解!”
“不解?哼!你是不是更想说这几个字你根本不认识?”
太子吓得一激灵,不敢出声。这时在武将队列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王袍男子,正是靖王赵琪玦,跪下启奏。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讲!”
“南十州的不少乡县,早有风传,朝廷旨意,不如富贵堂的规矩!且不管这八个字含义如何,这富贵堂都应该管制一下了!”
皇帝口气越发冰冷,话像是训斥赵琪玦,可是目光却扫向所有文武。
“早有风传!早有风传!平时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朕也听说,这富贵堂富甲天下,尤其在京南十州,跺一脚颤三颤!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事非要等到尾大不掉再想着收拾吗?!那块石碑砸了吧,别送到京都碍朕的眼了!”
然后看看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哼了一声道:“太子,为人做事都要谨慎些了,别和那些宵小之辈纠扯太近!”
“儿臣知错,一定下不为例!”
又看看大儿子靖王,眼神隐晦,没有说什么,下旨退朝。
一日之隔,富贵堂和当初的河州飞蛟帮分舵几乎没什么两样。就如张舟猜测的那样,只要把富贵堂绊倒了,那么不管是政治上的敌人,还是生意上的对手,都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踩上几脚的发泄都是客气的,哪肯让他再爬起来?无数告发富贵堂不轨、检举其违法的信件,被送到各大州府衙门的书案上。衙门处理案件是假,趁虚而入捞取好处是真!富贵堂十有七八的产业受到波及,大量银庄、赌场被查封!无数相关人员被抓!
也有不少曾收过好处,懂得感恩,或者利益相连的官员,顶住压力,手下留情,给富贵堂争取到了极为关键的一点喘息时间。周老爷子亲自出马,求见皇帝,用尽了最后的往日情分,掏空老底的向朝廷捐银赎罪,富贵堂才勉强没有倒下,但七郎州、良州、甘州、惠州、凤鸣州和京都的产业全失,其余各州产业也被硬生生地抢走近半,刚到手的泽香经营权,就被迫让出了六个州,只留下庆、应二州。不能说百年,但起码三十年的努力,就这样化为乌有,进了别人的口袋。
本来就重病缠身的老堂主,周老爷子一病不起,含恨而逝,周彦琅也被打击的几乎一蹶不振。
九州商业并没有得到什么台面上的大油水,而且还花费近五十万两的银子,江湖救急一般的,买下了富贵堂在京都的一段码头和船队。本来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九州商业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却把生意做的极为公理公道。在富贵堂无以为继的时候,这五十万两银子无疑是一棵续命稻草。虽然商人行动起来各个阴险奸诈,但是这样有情有义的合作伙伴,谁不喜欢?谁不希望在危难时刻被帮衬一把!
主动和九州合作的人越来越多,九州商业与南方各商家的生意合作,也进行的顺风顺水!
虽然皇帝没有明着定周家的罪,但是朝堂上,受富贵堂事件牵连的高官却有十多位,不是提前养老,就是降级降品。
苏州,周家故居老宅。
周彦琅一身白色孝袍,人比以往瘦了三圈,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静静听着同样孝帽孝衫的老管事进行汇报。老管事在周家服侍已经有四十载,跟随老爷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今天读起手中纸上的内容,声音发抖。
“这一次,金银巷和兴隆会得到的好处最多,一共有……”
“不用念了,下一件事!”
老管事忍住老泪,嗯了一声。
“太子府派人来了!少爷你?”
“不见!”
“今天又有几个管事交了辞呈……”
“让他们马上滚!”
……
老管事总算读完手里的信报,担心的看着周彦琅,轻声问道:“少爷,今后……”
周彦琅缓缓站起,走到窗外,八九月的苏州,风景极美,但周彦琅的眼神极冷。没有人听见他低声念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过了许久,他才对老管事说道:“让大太保回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周彦琅无论怎么分析,也不会猜想到,构陷自己的会是张舟。狮子被攻击,它会猜想,是不是同类所为,打死也想不到,会是一只刚刚谋面的兔子,下了黑手!
倚强可以凌弱是法则,但是不要当成铁律,因为总有比你更强大的存在!而世上有一种并不高深的谋略,叫借力打力、借势而为。
苏州泽香的经营权,张舟留给了自己,他需要在南十州,建立一座桥头堡,苏州作为大唐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州,自然是不二之选。
柳青山回来了,因为怕人多惹眼,近三千壮幼将分批进入河州。第一批呼延族人,成年人二百名,孩子一百名,还有五百匹大马!成年族人和马匹,打散了划分给各州商队,孩子送到庄子里学习。
张舟让柳青山继续负责南平州事宜,因为他打算在南平州有所动作,需要一个有力度的人坐镇主持。泽香经营权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九州商业可以与各州商业大佬说得上话了,比如和南平州的司马家族。张舟想在南平州买下一块地,计划建造一座大工坊,自然需要和司马家族协商。唐龙转眼成了谈判专家,由张舟面授机宜,在工坊的选址上,定了相当严格的要求,如粗盐的存储量和满足车队的交通,而且要司马家族允许在当地招用雇工。
他还定了一个认为合理的价位底线,明确告诉唐龙,省下一万两,他可以得到两千两的提成,然后唐龙眼睛冒火一般冲向南平州。
曲十三接手原来属于富贵堂的船队,加上原来飞蛟帮的底子,目标就是先垄断河州到京都的水运。
也不是什么事都让人顺心,一个月内,审核中,查出了六起数目超过五百两的贪腐行为,张舟对这样的情况,都有预见,并没有觉得意外,但在处理上,没有一丝同情手软,全部发送南平州,准备去修路挖盐吧!
进展相对缓慢的,就是冯小六负责的统计建档工作。不但需要大量人员和资金投入,而且需要细致和严谨的工作态度。好在有了张舟提供的数字法,替代大量的汉字标注,还有炭笔的使用,也大大提升效率,不然工作量会更为惊人。冯小六手下已经发展有五十多人,以落魄书子居多,但九州商业发展太快,而冯小六工作又极为认真,所以显得进度迟缓。
张舟也明白,这件事需要长久繁杂的工作积累!不是肯花钱就可以轻松解决的。
现在,仅看关玉娘身边的五个小秘书,跑来跑去,汗流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九州商业上上下下该有多忙了。
……
“你就说你可以造多大的船?”
“咱们大唐内河宽窄不一,深浅不同,大船根本无法顺利通行!”
“杨九,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我就问你能造多大的船!你和我说什么河道!”
张舟和杨九见面时,还算好,可是聊着聊着张舟就忍不住发火,这个杨九是个技术性强悍,情商上一根弦的货,怪不得船行会越来越不景气,根本不知道客户在想什么。
“啊?啊!大船啊!可以造三桅杆的,不过只能在莲湖那样的大湖里用,有些得不偿失……”
张舟买下他的船行,给他提供场所资源,就是希望拥有海船技术。技术是现成的,但是张舟不满足,希望可以造出更大更先进的海船。然而和杨九交流起来是真够辛苦,要不是看他会造船的份儿上,张舟真想掐死他。好说歹说,这货也算明白张舟的意思,然后被张舟一脚踢给了关小楼。最近关小楼那里,齿轮组有了不小的突破,现在正好可以试试,在造船上能不能有所应用。
张园现在外人眼里,就是大型的泽香和河州烈制造基地,至于暗中折腾着什么,连里面的人,绝大多数也不知道。谁敢私下打听,抓到都会被清出去,更别说靠近禁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