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子捕获的黑骏本来想献给张舟,张舟却没有要,而是名正言顺的赏给了忽子,让忽子欢喜不已,也让那些呼延汉子心生敬意!
大雁关,西北边陲第一雄关,建在以山高峰险著称的折雁山一道山谷之中,城高六丈,东西宽约两里,雄壮威武!如一把不可撼动的巨锁,扣在沟通折雁山南北的唯一要道上,在大唐建国以前,就已经有此关隘,上百年来修缮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花费巨大。但它也体现了其毋庸置疑的价值,正面对敌,从来没有被攻破过,这一记录,在百年城关历史中,无有可及。
也正是这座雄关,彻底让曾经试图染指南平的西戎,断了触碰大唐的想法。此关长年驻守近万人的军队,是司马家族可以牢牢掌控南平州的重要依仗之一,关内守将是司马敬岩的二儿子司马广野。
司马广野亲率人马,出行十里迎接公主的送亲队伍!规模庞大,气势恢宏,但是态度却很是冷淡,看不出一点迎接的热闹和喜庆。整整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分列两行,夹出一条通往大雁关的道路,兵甲整齐不说,清一色的矛在手,刀出鞘!
平王在前,张舟和霍小云随行左右,站在队伍前头,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就见一位身材魁梧,独自骑着马,晃晃悠悠而来的将军,其甲胄整齐,却满脸风尘,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停步于十丈外,慢吞吞的跳下马,简单随意地对赵琪瑛行个单膝跪礼后,径自起身,又骑回马上!整个过程轻慢无礼之极!此人正是西北名将--司马广野!
他的态度,和身后兵甲森严的架势,谁都看得明白,这不是什么欢迎,分明就是下马威,是在表达司马家族对朝堂某些决定的不满。
主辱臣死的道理摆在那里,京都禁军又怎么会受得了这些,霍小云并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传令兵自然会意,火速传令,两千禁军骑兵最快的速度进行集结,开始列阵,摆出冲锋的架势。
两千人,数字上看似并不多,但是真的在面前列出阵型,绝对会让人心生澎湃,再看看那股严阵以待的激昂情绪,张舟真的很想喊上一嗓子:“跟我冲!”当然,只能是想一想。
看到这一切的司马广野,却面露轻蔑,根本不以为意!并没有理会平王在场,而是直接对着霍小云喊道:“怎么了?霍将军,真的想领着你身后那些老爷兵,和我的西北铁骑切磋切磋!呵呵!”
话完竟然伸出手指,对着霍小云勾了勾,霍小云养气功夫不错,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是怕,而是等平王的意思!赵琪瑛现在羞恼之极,还没有想出好的应对之法!
就见张舟一夹马,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直到和司马广野马头相错的位置,才停下,并没有拱手,而是直接以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司马安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之所以这样称呼,因为司马敬岩的大儿子司马烈官封镇西将军,而司马广野任职南平州的安抚将军!
“你就是皇后娘娘的义子张舟?”
司马广野没有回答,而是玩味的反问张舟。张舟点点头,继续自己的话题道:“司马家族镇守大唐西北百年,牺牲了多少将士,才换取今天的地位和荣华!可你知不知道,或许就因为你的这个举动,而断送了你父亲,在京都近二十年的辛苦经营!”
司马广野淡淡一笑,所问非所答说道:“西北风沙太大,无法生得细皮嫩肉,更没有媚上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在西北吃沙子!”
这话是暗讽张舟封侯,不过是媚上的小丑而已!张舟置若罔闻,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司马广野继续道:“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司马家靠实力拼出来的,家父曾说过,怎么对司马家都无所谓,就是不能进行侮辱!西北的安定是司马家将士用性命换来的,现在却要公主下嫁西戎,换取两国通好!呵呵,那这么多年来,司马家族战死的那些人,是不是死的太委屈了,早知道送几个娘们过去,不就结了?哼!大唐低得下这个头,我们西北几十万将士,丢不起这个脸!今天就是要你们这些在京都享福的人看看,我们西北军的态度!”
张舟丝毫没有被他的大逆不道所震惊!反而深以为然道:“将军所言极是!你们的态度,我见识到了,既然你觉得玩个性大于家族利益,那么我们尊重将军的意思,马上回京,禀报陛下,就说你们司马家族不同意这种窝囊的举动!或许陛下这些年脾气已经改了,会同意你们的做法!”
停顿一下,又道:“又或许不会同意!陛下可以容忍你们司马家族这些年独尊西北,但是这次可能……”
张舟说话语气越发的肯定。
“嗯,不对,不是可能,陛下必然不能忍受这种辱君的行为!不会容忍你们在全天下人的面前,羞辱他的面子!然后把你父亲直接囚禁,或者干脆杀掉,再调集全天下的兵马,对南平州司马家进行讨伐!到时候,你和你哥哥,如果运气好、下手快的话,还有机会过几天自封为王的日子!大唐建国初时,国势薄弱,和你们打了十年,现在你们司马家兵强马壮,大唐也国力正盛,我相信一定比那时候更精彩!对了,忘记告诉你,西戎那么远,老子还真的不想去,真的谢谢司马安抚了!哈哈哈哈!告辞!”
话完拨马就走。司马广野敢耍横,就是认为朝廷不敢把司马家族如何,平王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们西军面前,战战兢兢,灰头土脸?可是不代表就敢公然打皇帝的脸!谁不要面子?送亲队伍一回去,皇帝的脸面就算被司马家族当众给打了,皇帝相来杀伐果断,会忍?这一点他自己都不相信!再说司马家族这些年,不断挤压外族,地盘是扩大了不少,可是势力却越发微弱,说是几十万大军,到底怎么样,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数?
就见张舟回到平王面前低语了几句后,平王朝自己一阵冷笑,随后对霍小云说了几句。霍小云一挥手喊道:“队伍,回转,方向京都!”
这下司马广野彻底慌了!
连忙催马跑了过去,护在平王身边,一直保持冷静的霍小云,猛的拨马跃出,把寒光四射的大刀横在空中,拦住司马广野,大怒道:“司马广野,想刺王杀驾不成!”
司马广野已经被张舟那番话吓得失了自信,还哪有先前的底气,连忙解释道:“霍将军,不要误会,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平王殿下留步,末将有话说!”
话完跳下马,跑向平王,赵琪瑛头都没有回,只是淡淡说道:“司马将军,请回吧,西军威武太盛,本王真的心有戚戚!”
司马广野扑通跪地,说道:“殿下息怒,都是末将,不,都是罪臣的错!罪臣折了王爷的面子,一定好好补过!”
“呵呵,司马将军严重了!这大雁关是你们司马家的!本王不敢过啊!”
司马广野摘下头盔,头几乎埋进沙土里。
“千错万错都是罪臣的错!殿下稍后,我这就去把人马撤了!”
话完,头盔也没戴,回身骑马而去,也不知道对着队伍喊些什么,五千骑兵枪归钩,刀入鞘,快速整队,折返而去。
只留下一些未带兵器的将官,急急跑来,在司马广野带领下,列队跪拜齐呼。
“大雁关守军,迎平王、公主殿下入城!”
在进城的路上,张舟把二人的交谈内容,去掉敏感部分的对赵琪瑛说了一遍,赵琪瑛心情复杂。
“司马家的不平,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屈辱,而是担心父皇要削减他们的利益,才故意找我们的不痛快!”
“我倒是觉得,这不是司马敬岩的授意,而是司马广野的个人行为!”
“哦?为何?”
“因为这样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一,不能改变大唐和亲西戎的事实,二,这样只能增加朝堂对司马家跋扈的恶感!司马敬岩这样的老狐狸不会这样冲动!”
“有道理!”
“嗯,瑛哥,这次出关我们得小心一些。”
“你的意思是?”
“原来我认为司马家就算不满,也只能搞点小动作,不敢台面上做什么!如果司马广野没有刚才的举动,我们倒是应该小心一些,他这样鲁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别的行动准备!反而不用担心,他会在大雁关做些什么小动作!”
“也对,还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他一定得到了京都方面的信息,知道司马敬岩的态度,才会表现出这样的不满,甚至是愤怒!然而我不相信司马敬岩会单纯的写封信,仅仅是对自己儿子抱怨一下对朝廷的不满情绪,就完事了!按司马敬岩的性格,他必定会有所动作!一路走来,都算平静,因为都是在大唐境内。而我们出关后,那么大一片空旷荒野,可就不是大唐的地盘了,也不是司马家的管辖范围!如果队伍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不需要担负责任。”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选择在关外动手?”
“我也只是推测,毕竟再不动手,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赵琪瑛不语。张舟轻轻道:“如果有动作,就绝对不会是小动作了……”
“他们敢吗?”赵琪瑛虽然这样问,但是语气神色却说明,他也认定有这种可能性!
首先,按司马敬岩跋扈的性子,和有仇必报的处事风格,不可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其二,假如司马敬岩在大雁关有安排,司马广野不可能不知道!就没有必要在迎接队伍时,多此一举,自取其辱!在城外惶恐认错,在关内绝对不敢再生事端!大雁关是出大唐的最后一道关卡,这说明,在大唐境内是没有安排的!一路至今都风平浪静,那么出了境呢?按推理,司马敬岩必然会有所动作,不在境内,必然是关外。出了大雁关,离开大唐境内,就应该是他选择动手的地方了!
“我们必须做好防备,以防万一。瑛哥,一定要拒绝他们出兵护送!另外让每个人都多备一些水和干粮!”
张舟穿越以来,依然没有改变他谨慎多疑的性格。他揣测过很多事,也猜错过很多,但是预防为主,想到了就去做,并不觉得多余!尤其对付富贵堂时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大雁关不仅仅只有一道关城,关下也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军镇,一千几百户的规模,大多都是随军家眷,因为大唐和北方的国家,一直属于敌对状态,多少年来的边境贸易几乎可以视为不存在,绝大部分的生活资源,依赖内地的运输补给,和偶有的商队到此做些暴利经营!如果说京都生活是物价高的大不易,那么这里则是处处都是大不易。长年的物质贫瘠、风沙袭扰,让这里的人们忽略了很多生存以外的东西,能够生存,本身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司马广野敢藐视禁军,不是没有原因的!
司马广野用尽心思安排,也根本无法解决这么多人的住宿,所以大部分随行人员,只能暂时挤在关下的镇子里。
司马广野对张舟态度改变极多,还应张舟的请求,亲自领着他登上大雁关的城楼。
不管司马广野的做法、和站队选择如何?张舟对他都没有太多恶感,毕竟是在边关受苦的人,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在为大唐千千万万黎民,守护着国之边疆!还有,这个司马广野,看似并不受司马敬岩喜欢,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包括暗中的计划安排都不告诉他,只是单纯的激起他的怒火,任他冲动行事。
张舟随手丢给司马广野一个酒囊,里面装的是质量最好的河州烈。司马广野狐疑的看了一眼张舟,见他手扶女墙,目光飘向关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张舟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喝吧,没毒!”
司马广野尴尬一笑,打开酒塞,散发的酒香诱人,索性大灌一口,然后爽爽的蠕动一下喉咙。
“河州烈!最爱就是这个滋味,可惜大雁关地域偏僻,很少可以喝到!这酒真的适合大雁关的汉子,烈、豪气、不扭扭捏捏!”
张舟笑了笑。
“这次出关,我带了一些,路上用了不少,但给你留下几坛还是可以的!”
“那末将谢谢侯爷!”
司马广野也是直爽的汉子。
“将军了解西戎吗?”
司马广野把喝干的酒囊还给张舟,也走到女墙边,把胳膊肘搭在快有肩高的墙头上,和张舟一起远眺关外的无垠苍茫。
“大唐没有比我们更了解西戎的了!这么多年,西戎和我们的恩恩怨怨不知道能扯出多少来!但不怕侯爷笑话,和西戎最后的那次大战时,我还小,没有参与,那以后和西戎就没有什么官方往来了!对西戎的了解,也是从老辈传下来的故事,和那些私人商贩的讲述里得知居多!”
“嗯,和西戎十几年没有打过仗了!不过将军也可以说说,起码你还听说过!”
司马广野指向远方道:“大雁关北行三百里,有一道山脉,叫天界山,过了天界山就是西戎的属地,西戎那里缺水,干旱少雨,大多是沙漠不毛之地,唯一一条叫瓦尔塔河的河流,让他们可以拥有一块赖以生存的栖息地!南平州地处高原,环境恶劣,而这关下到天界山之间,却是极为肥沃的土地,水草茂盛,是难得的放牧养马之地。自大唐统一到二十年前,这片土地是双方争夺厮杀最激烈的地方,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好多年。坦白说,平原作战,大唐没有优势,西戎也没有得到什么便宜,谁也不能真正拥有这里。近二十年前,西戎调集了三十多万人,进犯我大唐,那时龙州林溪河大战刚结束不久,朝廷根本调不出足够的大军,与西戎决战草原,只能退守大雁关,利用关隘之险,和西戎打了三个月,西戎在关下折损不下二十多万人马才退了兵,南平州也战死近十万之多,从那时候开始,双方都无力在这里争锋杀伐了。”
“那双方商贸来往呢?”
“哪有什么商贸来往,关外偶来的那些看似商队的家伙,根本就是马匪,大的商家不敢违反禁商的律法,小的也逃不过那些马匪的劫杀!这些年也就是这些马匪两头折腾,毕竟关隘也需要营生,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做看不见,但是那些马匪也说不准哪天就被别人干掉了,一个月偶尔的一两次交易,和匪人销赃没有什么区别了!”
“西戎那里最近什么情况?”
“这个知道的不多,听马匪说西戎那次大败后,就开始向更西的方向发展,现在是什么教的,在西戎影响极大!”
“现在这片草原是什么状况?”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大唐和西戎退出后,渐渐发展出一些部落,要我说就是盘踞在此的马匪什么的,大约也有几十个部落,规模都不大!”
张舟没有说话,他多次和铁河几个人聊天,已经把大概情况探出不少,但是听总感觉对方隐瞒了一些什么!做为一个将继承王位的王子来说,千里迢迢来到大唐,只带了不到四十人的队伍,也太寒酸了,如果不是多年前和西戎有过数十万人的大战,张舟甚至怀疑,西戎会不会是一个只有万八千人的小部落而已!大唐这些年竟然没有关于西戎的一手官方资料,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下,铁河到访,被某些马屁精吹捧为是帝国强大的感召,正应了精忠报国的那句:四方来贺!
他无力参与朝廷的决策,只能奉旨而行。对于他而言,说这次出行最大的动力,就是他好奇西戎的科技发展情况,和西戎出产的大量珍奇宝石,还有发达的奴隶行业!
司马广野不知道他想什么,继续说道:“这天界山周围大大小小的部落,虽然不成什么气候,但也没有敢到这大雁关下转悠的!危险并不大,不过……”
司马广野的手,往城外东北方指了指。
“那边瀚海草原上的游牧部族,这些年有南下的迹象,据说是北燕对他们挤压太厉害!”
这些事,张舟听梅长青提及过。大唐北方的总体分布,依次是北燕、瀚海草原和西北的西戎,除了北燕算正经的王朝统治外,草原上的势力更像是散沙一般,部落如星密布,大小不一,而靠近北燕的草原部落,大都受北燕王朝的约束,这些年北燕对草原的压榨十分厉害!
“去年,我的军队还和游牧有过一次冲突!”
“哦,将军的人也经常出关!”
司马广野嘿嘿笑道:“不瞒大人,这大雁关不比别处,生活枯燥,没有什么油水,有时候,我也放些人出去,进草原打打秋风!”
张舟知道,说白了就是抢劫!游牧民族强盛时,南下打秋风,现在大唐边军去他们那里打秋风,礼尚往来,说得过去!尤其那些小部落,几乎就是在抢来抢去中强大,或者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