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仆们再次撤出了地道,给张行之腾出了行动的空间,但他决定先帮着牧鸦把儿子救出来,再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张行之所言,“石门”沉重,人力无法开启的问题,牧鸦倒是不觉困难,他在野兽笼中找出两只成年的黑熊,这两只熊是他偷偷为自己驯化的。
确定通道内无人后,两个人带着两头熊,赶往牢房。沉重的石门被两头熊成功推开,只是熊毕竟不是人,不懂得什么是动作轻巧,将石门直接推到了极限,发出震耳的撞击声,好在洞里没人,张行之才略微安心。
门后是一阶阶向下延伸的石阶,阴森森的看不到底。
牧鸦似乎看到了与儿子相见的希望,情绪上有些激动,留下两只熊守在门口,和张行之各自从洞壁上取来一支火把,一前一后的走下石阶。
大概走了一百多阶,终于踏到了平地,空间也略微宽敞了一些,但这里湿气极重,感觉地面都能踩出水来!监牢的布局很简单,一道长廊,两侧都是石头砌成的小屋,各有一扇粗木栅栏做的门,应该就是关押人的牢房。
“小喜鹊!小喜鹊!”
牧鸦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喊道。小喜鹊就是他儿子的小名,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牧鸦的声音更加哽咽,开始逐个房间的向里面走去,不断的喊着,却始终不见回答。眼见就要走到长廊尽头,就在牧鸦几乎接近崩溃的时候,才听见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爹……”
张行之确定了声音出处,上前一刀劈掉门上铁锁,抢先走了进去,他要先确认一下,防止牧鸦看见什么接受不了的场景。
里面有一个低矮的木架子,勉强算作床,上面佝偻着一个长发遮面,破衣烂衫的家伙,阴暗中就像一堆垃圾,根本看不出是个人!如果不是正对着门口,无力的摇晃着麻杆一样的胳膊,张行之都会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时,牧鸦也冲了进来,猛扑了过去,拨开乱发,好不容易才看清那人模样,确定是自己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张行之走近摸了摸脉象,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丸,强行喂进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喜鹊嘴里,轻声对牧鸦说道:“孩子还有救,现在不要耽搁时间,我们走!”
牧鸦忙点点头,谢绝了张行之的帮忙,自己把儿子背了起来。
张行之走出牢房,索性把其它牢房的锁头统统砍断,喊了一句。
“想逃命的快走。”
他也无暇理会,里面有没有人答应,因为他根本救不了那么多人,只是给他们一个离开的机会罢了!也不清楚是不是都失去了逃走的欲望,还是已经没有了逃离的能力,总之死寂沉沉。
就在张行之几近跑到台阶时,突然身后“咣当”一声,有一个身影从一道门里扑倒出来,吓了两人一大跳!
“救救我!”
那个人虽然也是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但显然比小喜鹊状态要好得多。
张行之两步疾走过去,将人拉了起来,也来不及询问,扶着就向外走。就在他们走上一半石阶的时候,听见了熊的嘶吼声,牧鸦脸色突变,忙道:“不好,来人了!”
张行之冷静说道:“那就杀出去!”
话完,扯着那人加快脚步继续上冲,牧鸦急急的吹了一声口哨,也努力快步跟上。
两只熊听见了主人的命令,放弃顾虑,先后向来人扑了过去!
张行之出来时,只看见两只熊摇曳奔去的背影,确定来人方向是洞内。也无暇想那么多,一面搀扶着那个家伙,一面照应牧鸦父子,向出口方向撤离!
身后很快传来两只熊的嘶吼声,狂暴激烈,显然对方不是普通战奴。出去的路可不算近,张行之只希望两只熊能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牧鸦身体矮小,又没有武功,还长期营养不良,今天背着孩子跑起来自然吃力,脚步很快就跟不上了,被张行之强行夺过小喜鹊,背到了自己身后,就这样背一个、搀一个,还要鼓励一个,不敢做丝毫停歇!
随着隐隐听见熊的一声惨叫后,便再没有了任何声音,看来对方实力的确强悍,两只熊都不是对手……
牧鸦终于跑不动了,停了下来,张行之回头想说话,就见牧鸦摇了摇头,却神情坚定的说道:“别管我,我儿子的命,就拜托你了!”
话完从怀里掏出几个瓶子,红着眼睛道:“兄弟大恩,我只能来世再报,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行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犹犹豫豫,眼中含泪的点点头,继续向出口跑去!
牧鸦看见张行之背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手里的几个瓶子是最上等的迷药,巨熊猛虎都闻之即倒,这也是他唯一能克敌的手段了!
当他看见了追来的敌人时,双腿却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来人脸色苍白,表情阴冷,当看见横挡在面前,身体不住战栗的牧鸦时,发出阴森冷笑,根本不拒他手中迷药的威胁,视若无物,继续快步走近……
张行之只模糊的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仇晓白,老子和你拼了……”
仇晓白,身后追来的竟然就是阴合教的教主!
张行之终于看到了出口,而他此刻也的确是精疲力尽。扶着的那个人,看见了来自外界的光亮,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顿时生出几分力气,猛的摆脱了张行之的搀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行之无暇呵斥什么,略做调整,强挤体内气机,向洞口跑去。他在即将跨出洞口的瞬间,敏锐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阴森寒意,潜意识全力跃起,空中转身凭借感觉的挥刀向后劈砍,也借机回头,瞥见了仇晓白的真容。
张行之的突来一刀让仇晓白有些意外,但还是从容的翻击手掌,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对方孱弱不堪的刀势,可他想再次出手击杀张行之时,张行之身形已经蹿出了洞口!
他很愤怒,也很无奈,如果不是断了一臂,怎么会让对方逃走?
断臂虽不致命,但对他创伤极大,逃回来后不敢有丝毫声张,独自处理好伤势,秦州溃败回来的战仆,更让他恼怒不已,易杨虽死,但还剩有几个战仆头领,被他叫到室内两个,直接击杀!然后把其他人全部打发出去,继续执行此前的计划。
他需要进一步稳妥处置自己的断臂,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情,那会严重影响到他的统治地位。虽然不可能将手臂复原,但他需要做一个别人看不出来的伪装,在牢里就有一位做假肢的人才!
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见了石牢大门的撞击声!所有的属下和战仆都派出去了,怎么可能有人?但不管是敌人混进了洞里,还是内部出现了不听话的叛徒,都必须杀死!他急急赶来,就遇到了两只熊的攻击!
缺了一支胳膊,让他在很多方面都未能适应,在对付两只熊时,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而牧鸦的迷药,虽然对自己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多多少少也让他受到了一点点影响。
一步差,步步差!最终让对方逃出了地洞。
地洞里地面相对平坦还好一些,出了地洞,杂草乱石,坑洼牵绊,已经脱力的张行之还背着一个人,根本逃不掉仇晓白的追杀,与其被人背后击杀,还不如正面拼了!
前跑出去的那个家伙动作倒是迅速,身影已经钻进了树林。张行之哪有心情理会他,把小喜鹊背进老狐狸的院子后,放到地上,自己则坐到一个木墩子上,拄着刀,大口喘息,面色平静的看着仇晓白走进了院子。
仇晓白见他如此,反而不着急动手了。
“你是谁?老实交待,我或许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生路?变成不人不鬼的僵尸吗?”
“哦,看来牧鸦告诉你不少事!”
张行之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你能再告诉我一些,就更好了!”
“你现在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
“也对,如果把你的罪行加在一起的话,放进油锅里煎炸一百遍都是轻的了!”
“呵呵,这个评价我很喜欢,到是让我对你有些喜欢了!”
“费心了,但我承受不起,因为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仇晓白哼笑两声。
“你不是明盛的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会考虑我有多深的罪孽,也不会觉得我恶心,他们对我只有恨,心里只会想着如何去报仇!”
张行之没有说话。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
“你也快死了!会不会有些死不瞑目的遗憾?”
“会!”张行之不否认。
仇晓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样好不好,我们相互回答几个问题!起码你死了,也可以换个心里明白!如何?”
张行之虽然不清楚仇晓白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独臂,而且很明显还受了不轻的伤,但却知道,自己和对方存在着境界上的差距,又何况自己现在的状态已是油尽灯枯,身后还有一个不可能弃之不顾的小喜鹊,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一点逃走的希望。
既然无法改变,张行之倒也看淡生死,可他付出这么多,着实也不想揣着太多疑问!
“你的主意不错,不过我要先问!”
“问吧!”
“你们阴合还有多少布局不曾显露出来?”
“呵呵,我可以说已经稳操胜券,根本不需要再留什么后手!”仇晓白似乎很诚实。
“那么……”
仇晓白伸手止住张行之的话。
“现在该我发问了!”
张行之点了点头。
“你摸进地宫,想找什么?”
“原来你把这个老鼠洞,称作地宫!哈哈哈!怎么?想当地下皇帝?”
仇晓白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淡淡道:“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阴合这些年明里暗里布局不少,更有些见不得人的家伙,潜伏的极深,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潜伏者的资料!”
如果张行之不说出些让人信服的东西,他同样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你是朝堂的人!”仇晓白冷笑道。
张行之并不在意仇晓白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从他的话里也推断出,对方在朝堂上一定有潜伏者。
“现在该我了,潜伏在朝堂里的这个人是谁?”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只能成为你做鬼以后的遗憾了!”
张行之没有恼怒。
“你既然不想回答,那这个问题不算!告诉我大北河王到底有没有准备谋反,并意图毒害陛下?”
仇晓白看看张行之,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意外。
“你想替大北河王翻案?”
“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是:没有!现在该我了,是谁负责调查这件事?”
张行之看了看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到你做鬼的时候就知道了!”
仇晓白脸上呈现出羞恼之色!
“好了,现在你可以死了!”
仇晓白缓缓抬起手,张行之握紧刀把,死死盯着仇晓白,准备做拼死一搏!
突然,仇晓白身形向后暴退,挥手间黑雾弥漫,幻影叠叠。
但出手对付的却不是张行之,张行之隐约间看见空气中有银丝闪现,猜想那就是仇晓白抵御之物,不做迟疑,把刀直接抛了出去。
刀刺入黑色雾团中,却直接被拍飞了出来,仇晓白没有报复攻击张行之的意思,张行之也没有再做无谓的进攻,而是退到小喜鹊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场面变化。
又是一片银光鳞闪,仇晓白暴喝一声,身形再次急退,张行之看出对方有逃走之意,忙跑过去拾起刀,可再抬头时,残影黑雾消散,已经不见了仇晓白的影踪。
张行之直接向洞口追去,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一道石门在视线中轰然落下,随之一声落地的闷响,只留有震起的尘烟!
张行之一声轻叹,转回头就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老道正在走近,手里还拎着一个人,看清对方后,不由得大喜!
“道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