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之,你也辛苦了这么久,我再告诉你一些事,算作对你的回报吧!”
“先生请讲!”
“其实,当年大北河王在龙州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比其他王爷罪恶多,你们那时候追查到的很多罪证,实际都和他本人没有太多关系……”
围绕大北河王的很多事,说白了就是明盛和阴合之间的一场争斗!龙州北山县县令其实是阴合的人,替阴合敛财,被明盛的人直接灭门了,目的就是毁其财路!两百万的脏银被抢,则是阴合属下所为!
因为仇晓白成功的搞定了大北河王,使阴合的势力,在龙州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所以明盛的人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手段,各种构陷大北河王,最终成功的搞倒了他,让阴合在龙州的多年努力和布局,毁于一旦,这也是仇晓白不得不选择杀回秦州的主要原因之一……
张行之一直默默的听着。
“他们如何斗,不是我关心的,大北河王冤不冤枉,我也没有心情为他翻案,而我要查清的是,魔教对朝堂已经早有布局,这股势力一直都在,潜伏的极深,并且已经触及到陛下的身边,严重威胁到帝国的安稳……”
桓彬顿了顿,似有追思。
“这么多年,我已经查实了四个人,三位文官、一名武将,皆是朝中重臣,虽然线索中断,但有迹象表明,在朝中还有潜伏更深的人,虽然我不清楚他们潜伏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些人给大唐的安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和隐患!你在龙州也好、京都也罢,盯到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一旦动作,都会让对方警惕,到时候再想顺藤摸瓜,抓到幕后潜伏之人,就难上加难了!所以,我不能让你在里面搅水,现在,你明白了吗?”
张行之点点头,层面上的差距,导致了格局上的绝对不同,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也自然是天地之差。某种程度上,他的确需要感谢桓彬,如果不是桓彬把他弄到秦州,他现在恐怕未必还能活着。
“对方是阴合的人吗?”
“都有!但据我所知,明盛最大的潜伏者是一个叫太叔岳的人,只可惜名字是二十多年前的!而阴合的那个家伙如今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已经发现了阴合的老巢,只可惜未来得及深入探查,如今再想进入已经不可能了!”
张行之进入阴合老巢,桓彬并不意外,当初他指派人手到秦州各处潜伏,都是选择在阴合老巢的可疑地点附近。
“也是巨石堵门吗?”
“嗯,除非内部操控,外面根本无法打开!”
“没什么可惜的,在你之前,也曾有两个出口被发现,不过现在都被封死了,和你所说的相同!只是那几个人没有你运气好,都死了!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老巢的具体位置了!”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根木棍,在地面上勾画着,一面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能藏下那么多人,从这个距离看,地道最少也有三、四十里了!”
桓彬看着那个“t”形图案,也不由感叹。
张行之又汇报了一些调查成果。
“这次双方混战,一共发现了七具金面人的尸体,都带有金质牌子,对称身上相应的纹身图案,汇集起来是豹、狼、鹰、蛇、象、蟒、蛟等七种动物!”
话完,把七个牌子拿了出来,桓彬伸手接过,略微看了看,自己又从怀里取出四块,分别是猫、兔、狐狸和乌鸦!
“这四块是我从去码头的路上,和一处叫两头堵的地方拾到的!从我掌握的情报得知,阴合一共应该有十六块这样的东西,现在这里有十一块,京都那边还有两块,还有三块没有找到,阴合这次真是元气大伤啊!”
“京都?”
“嗯,都在掌控之中,现在还没有必然动他们,其中有一个你还认识!”
“我认识?”
“呵呵,就是你追着不放的殷狗头!”
张行之当初就是发现了殷狗头的踪迹后,企图进一步追查,准备将他缉拿归案,才被内务府出手抓了起来。
“秦州那晚,至少有两个金面人逃了!”
“已经无所谓了,你现在对这些还有兴趣?”
张行之认真的点点头道:“我希望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桓彬却摇了摇头。
“你在秦州的差事已经算完成了,不需要再参与太多了,虽然只活下你一个,对我而言也算是一个欣慰!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好职位……”
张行之摇了摇头,态度坚决的表示了拒绝之意!
“那个仇晓白受伤了,好像还断了一支胳膊!”
“我知道,他的伤还是你那位师弟的手笔!”
张行之想不到张舟有这般霸气,不过能被那怪物追之不死,伤了仇晓白似乎也不难理解。
两个人又把话题扯到张舟身上。
“你的那个师弟很不简单,气机寻常,却能伤了仇晓白!被那个僵尸贴着身子追了大半天,居然也能死里逃生,这份神奇,让我都惊讶不已!实不相瞒,我很怀疑他的身份……”
张行之沉思一下,低声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想让我师弟死在那个怪物手上……”
面对张行之直截了当的质问,桓彬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他在河州发展的如此迅猛,没有强大的支持,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秦州难道只是巧合?而且这些天他的表现堪称诡异,据我所知,魔教有一种瞬间激发潜能的功法……所以当时我心有疑虑!但后来,我见他在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能帮助别人,行事和阴合的邪恶,明盛的冷漠都不同,才决定出手救他!”
张行之想说什么,被桓彬止住。
“我知道你和这个张舟感情颇深,他既然没有被那怪物杀死,说明他命不该绝,也算福大命大之人!我现在只是有些怀疑,并无实证,所以还不会轻易为难他!”
“先生,其实有些事也不能常理揣摩,我师弟有过不小的机缘,而且为人处世都极为老练、机灵,做生意也有头脑,至于他为什么会来秦州,那是为了接走女儿,意外参与了进来……”
听了张行之的解释,桓彬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放心,如果他的确清白,我断不会找他的麻烦!”
张行之最后又问了桓彬一件事。
“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触怒了陛下,才会那么突然的,以雷霆手段抓捕大北河王?”
“谋反和企图毒害陛下!”
“有确凿证据吗?”
“什么才算确凿证据呢?”桓彬反问道。
——————
“太叔恒确实已经离开秦州了!”
滕树说完,看了看苗唯,苗唯并无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沉默了一会儿,对一旁换药的茅饯行沙哑问道:“他还没有消息吗?”
茅饯行知道他指的是张舟,摇了摇头。
“唉!”苗唯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好好养伤,人活着就有希望!”茅饯行安慰道。
“是啊,大不了一起随我去德州……”滕树也跟着劝解。
苗唯轻轻摇了摇头。
“生于斯,死于斯!命中注定的结局!明盛恐怕真的看不到什么以后了!”苗唯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满屋子人谁也不说话。
“我想去看看我的妻子!”
滕树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茅饯行,茅饯行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苗唯伤势极重,还不能独立行走,被几个人抬到了一个屋子里,苗夫人的尸首就安放在里面,还没有放入棺椁之中。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守在妻子的旁边,拉着妻子冰冷的手,望着妻子的脸,不由想起许多过往。
那时候两个人,携手江湖,逍遥自在,虽然没有闯下如何大的名气,但她很快乐、很自足,每天都笑容灿烂。
而自己却一直心有不甘,最后以继承祖业为名,义无反顾的回到了秦州,她没有一句埋怨的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
两个人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从那儿以后,自己嘴上不说,可是在心理上,就开始对妻子冷淡了许多。如今回想过往,才发觉,妻子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他多得多。
妻子没有抱怨过,一直陪着自己,而他却把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到所谓的大业里,最后几乎进入到了一种执迷不悟的自负当中。
在金尊者出现后,她曾劝过自己要小心,那是他第一次对妻子发火,他现在还记得她泪目道歉的样子。
那时候,他觉得妻子真的很没有见识,心里甚至生出前所未有的厌恶!
他知道,那天晚上夫人正是为了掩护自己,才被刺中了那致命的一刀,可当时他满脑子只有敌人死,或者自己死,一句话也没有对妻子说……
当茅饯行为他治伤时,他习惯的想喊自己的妻子,可是……
他很想说声“对不起!”,可惜,她听不到了;他很想说“我喜欢吃你做的饭,喜欢你缝的衣!”可惜,她不会再理睬自己了;他很想说“我后悔了!”,可惜,无法得到她的原谅了!
这一刻,他才知道妻子对自己的照顾多么无微不至;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在乎对方;才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根本不能没有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才是自己最大的支撑;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少无法说出来的痛!
苗唯一个字也说不出,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或许,把拥有的当成习惯,就会忘记了珍惜!然而,当你想珍惜的时候,拥有的只能是痛苦不已!
苗唯全力爬起,扑跪在妻子的床边,握着妻子的手,哽咽道:“本来还想安抚好其他人,再来陪你,今天看见你,我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了!这辈子你做奴做婢守着我,下辈子我为犬为马陪着你,不会让你再因我而受一点委屈!”
当族众觉察不对,冲进来时,看见苗唯跪在妻子身边,双手握着妻子的手,一动不动,已经自绝心脉而死!
身边还留有一行血字:“不要让我的手与娘子分开!”
——————
张舟在寨民藏船的地方,挑了一条比较结实的小船,载着裴妍儿乘舟而下。江水宽阔并不湍急,张舟很快摸索出一些操船的基本要领,心里总算稳当了许多。
扶云顶山势突出,遥遥可见。
“大哥,我想看看王文礼还在不在,估计这个家伙一定急死了!”
张舟点点头,这个要求,没有理由拒绝,他要去码头也是顺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有了扶云顶的“热闹”,也让扶云顶下的江边,多了拥挤不堪的景象,岸边能停靠船只的地方,几乎都横七竖八的停满了船!船上留有船工,守在这里等着主人回来。
王文礼还达不到人人皆知的程度,自然需要逐船进行打听!而裴妍儿毕竟经过绑架一事,张舟可不觉得那是随性而发的普通勒索,应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谁知道这些船里有没有对方的人?
那些停船基本都是大船,因为高度问题,随便怎么瞅,张舟小船上的一切都可以一览无遗。小船上又无舱篷一类的设施,只能让裴妍儿躺在船中间,蒙头捂脸的盖上几件衣服做遮掩。
张舟操船的水平,自然比不得经验老练的船工,在靠近停留船只时,难免动作生涩,船体都是木质,这不小心的冲撞一下,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张舟“鲁莽”的靠近方式,招来船上之人的大声呵斥!
“喂,慢点,赶紧停下,你眼瞎了不成?”
张舟一身寨民服饰,自然得不到对方的好脸色。
身如“落难凤凰”的张舟,没有丝毫争面子的想法,勉强控制好船头方向,向对方连连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啊!是小的手脚太笨!”
“这水平还出来耍什么船?万一撞上,你赔的起吗?”
“船家说得是,以后一定多加小心,实在是对不住啊!”
在张舟的诚恳道歉下,船工总算消了些气。
“船家,能和你打听一个人吗?京都来的王文礼王公子可曾见过?”
“不认得!你去问别人吧!”
船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张舟仍然表示了谢意,继续前往下一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