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最近很委屈,它本来是苏诺城数一数二的好猎犬,狗中之狗,狗中之王,以往它在苏诺城吼一吼,苏诺城的狗都要抖三抖,那些小母狗见到它都会兴奋地摇尾巴,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日子突然就那样结束了,接下来等着它的就是地狱般的生活。
那个噩梦还要从那一天开始说起,两个以前他没有见过的士兵来到了它的“寝宫”前,然后丢了一件血迹斑斑还通了洞的破衣服丢到它的面前,在他们付出了两个大鸡腿之后,小黑才勉为其难的离开了自己的“王座”,开始准备带着一个黑衣服的脸上带疤的士兵追踪那个在衣服上留下了血迹的倒霉家伙。
开玩笑,在小黑的心中,这只不过又是一次分分钟完成的例行公事而已,直到那一刻,小黑第一次后悔吃了那两个鸡腿。
在他们的路上,一头不开眼的恐狼离开了黑暗森林,突然出现在那个看起来黑黑傻傻的士兵前,当我们的狗中王者准备逃跑的时候,他却被那个傻大个士兵死死地拉住了自己的绳子,在绝望的小黑以为自己和傻大个会一起死在这头恐狼的爪下的时候,那个士兵一拳,对,只用了一拳,就把恐狼锤成了肉酱!!!
这让小黑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狗生安全,天可怜见,待在一个一拳锤死恐狼的家伙身边,没被吓尿已经是小黑的能耐了,还好那个家伙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暴力倾向,只是在三天前,当他快要抓到那个倒霉的家伙的时候,差点让小黑怀疑起了自己的狗生。
那么大,那么粗的一根木棒,就那么被这个傻大个轻轻松松地丢出去了老远,他丢出木棒的劲风甚至差点没把小黑掀翻,而且,最最糟糕的情况是,自从那天之后,傻大个的心情十分不好,就不提他一石头干掉了自己之前认识的一个混小子,连他每次在吃黑面包时候看向小黑的眼神,都会让小黑的毛竖起来。
还好他还是拼命地把面包咽了下去,没有再看小黑,小黑如蒙大赦,从那之后追捕那个该死的逃跑的家伙更加卖力了,然而他必须得承认,那个混蛋实在是很能跑,它追了整整三天,每次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找到那个混蛋的时候,却又扑了个空。
就在今天中午,小黑绝望了,因为,他一路沿着那个该死的家伙的气味到了一条蜿蜒的大河前面,味道在河岸前戛然而止,小黑坐倒在了地上,默默地观察着自己主人(没错,希斯菲尔德在它心中的地位变成了主人)的动作。
幸好,它松了口气,因为主人并没有朝他发火,主人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一个小村落中,然后,用几个银币雇佣了一条黄色的,毛都没有理顺的,浑身散发着臭味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傻子的,黄色的土狗。
主人一定是疯了,小黑难以置信的想到,这条小黄,哪里比得上自己?看看自己这因为营养充足而显得健硕的肌肉,在上百苏诺城中的猎犬中脱颖而出的嗅觉,以及那身打理得漂漂亮亮的毛发。
不过小黑毕竟还是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它不敢惹自己的主人生气,它也只敢在自己的主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对着黄色的土狗低声的嘶吼,发出威胁的声音,然而它面前这个黄色的家伙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对它的动作视而不见,甚至还对着它的鼻子舔来舔去,做出亲昵的动作,对此小黑很是郁闷。
不过它并没有郁闷很久,它的主人牵着黄色土狗和他一路来到了血河的一条桥前,然后过了桥,当他们一人两狗走到了河对岸的桥头的时候,立即被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的人个拦住了。
然而在几个士兵看到主人的徽章后立马恭敬的行了一个骑士礼:右手的武器垂直指向地面,左手横到胸前轻轻撞击自己的胸膛两下,然后鞠了一躬,这个动作倒是比他们身上的装备标准多了,他们的装备怎么比巡逻队都差,小黑歧视的想到。
希斯菲尔德看着几个士兵的动作点了点头,然后找了“士兵们”的长官,一个小队长,尽管他穿着的也是士兵的服饰,但是比起前几个却精致了很多,甚至在他的军装上还缝着一个口袋,口袋中装着一条白色的丝绢,他的话语油滑而又阿谀,语调热情而又油腻,动作夸张而又作假,小黑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了那股铜臭味,小黑很容易就闻了出来,这是一个该死的商人,为什么这种家伙也能穿上军装呢?小黑很不解。
小黑想到此处,得意的仰着自己的头,就像往日自己巡视自己撒过尿标记过的地盘,骄傲地活像一只公鸡,它也的确有理由骄傲,毕竟,看看它面前的小黄,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围着那个小队长鼓起的肚子嗅来嗅去,还不时的摇着自己的尾巴,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吃过那个商人肚子里面藏着的白面包一样,真是丢狗啊,小黑不禁在心中想到。
然而它的主人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和这个商人聊了几句,然后这个穿着军服的家伙飞快的走进了一个军营,然后,血河边界的士兵突然多了起来,主人叹了口气,然后蹲到了血河边。
......
希斯菲尔德在和血河对岸安利恩的“士兵”交谈了几句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两天并没有任何人通过防守严密的血河,倒不如说没有任何人愿意来到安利恩。
再加上安利恩的血河边上可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岗,刚铎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度过血河,而在小小的运用了自己二级骑士的权利之后,希斯菲尔德相信血河又更难以度过了,他很肯定,刚铎依旧还在赫尔诺斯的血河边和他捉迷藏。
他跨过了桥,来到了赫尔诺斯的血河边上,然后用手舀起了几滴河水,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突然笑了,还得感谢他曾经在这条河上与鲑鱼部落的蛮人厮杀过,使得他现在突然有了抓住刚铎的把握,他回想起了刚铎这个狡猾的家伙之前在森林中整整兜了一圈的行为,不由得冷哼出声,这个家伙仗着自己的速度快可是特意的既不离得太远又保证不会被自己追上的位置四处乱窜呢,看起来他应该很享受这种戏耍人的感觉。
像他这种狡猾的家伙希斯菲尔德三十一年的人生中也遇到过不少,越是这种狡猾的家伙,他们往往就越是自信,就像现在,说不定这个混蛋正在森林中的某个位置窥探着他的动作,然后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希斯菲尔德很有把握刚铎的行为就是这样。
于是,他慢悠悠的跳进了水里,从河底拔出了一棵紫黑色的海草。那棵海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当他把这棵草扔到了两条狗的面前时,小黑闻了一下就远远跑开,而本地的那条黄色的土狗则饶有兴致地摇着尾巴嗅了几下,这么臭的东西也能闻,小黑不禁感慨,这可真是个笨狗啊。
希斯菲尔德却向着小黑不屑地吐了口口水,小黑委屈的耷拉着头,他拿出来的这种草说起来也不是。希斯菲尔德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血河边普通的鼠熏草而已,血河下游一段河底这种草生长的很繁茂。
它们平时并没有什么大用,只不过是在秋季的时候,为了防止水老鼠来家里偷吃东西,人们常常会利用这种草来捕捉偷吃的老鼠,平时的鼠熏草并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但是被用火点着甚至是被太阳曝晒的时候,这种草就会散发出浓烈的鼠腥味,人们就靠这种味道来诱捕想要繁殖的老鼠。
这虽然能够算它的优点,但是实际上河岸当地的居民恨不得将它们全拔掉,因为血河中常见的鲫鱼和到了繁殖季节从无尽之海回溯到血河下游的鲑鱼都常常吃这种水草的草籽,或者是吃以这种草籽为食的小鱼,于是,当你抓到一条肥美的鲑鱼,然后兴致勃勃的想要将他烤了的时候,烤到一半,虽然鱼腥味渐渐淡了,但是鱼身上却传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老鼠味,很少有人不会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肥美的血河鲫鱼、鲑鱼基本上都卖不出去,甚至在吉诺勋爵下达了一条命令之后,人们连血河里面地鲫都不敢捕杀了,那个命令还得说到几年前,希斯菲尔德亲身经历过的一场战斗。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安利恩蛮人又一次对着星辰王国发动了凶猛袭击,也正是那次袭击给他的脸上留下了这一个永远难以抹去的伤疤。
安利恩这片土地上的蛮人,虽然大多居住在安利恩的草原上,但是也有着几个栖息在血河边上,其中最厉害的那就是鲑鱼部落,很简单明了的名字,实际上这个名字不过是来自于他们部落的旗帜而已——一条巨大的鲑鱼。
在被赶离血河之前,鲑鱼部落才是血河中的真正主宰,尽管星辰人中也有河中的好手,但是蛮人在河中的优势显然不是星辰人所能比拟的,这个部落的蛮人常常通过血河进行埋伏,他们常常藏在深深地鼠熏草密布的河流中,甚至可以做到十多分钟不用换气!再加上蛮人陆地上的反抗基本已经被星辰王国镇压,使得他们将战争的大部分重心都放到了血河的上。
这使得他们的偷袭给星辰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你永远不知道血河的河底那个部位正蹲着一群蛮人,而他们什么时候又会再从水草中钻出来给你狠狠地打击,于是,星辰人一度丧失了一部分血河流域的控制权。
但是后面有一次,在一天正午,当蛮人准备突袭的时候,被当地的狗闻到了他们身上鼠熏草的味道,然后疯狂大吼,没想到蛮人居然被几条狗勘破他们的行踪!不过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因为指挥官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为了让狗的嗅觉不被干扰,开始禁止所有人捕捉河里的鱼,无故靠近鼠熏草,连着几个月,差点没饿死当地的居民,幸好从那之后没多久王国的援兵就到了,帮助他们击退了蛮人。
从那以后,人们又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直到现在,传奇武士“灰岩”西古德森·吉诺为了对付在新首领领导下再次蠢蠢欲动的蛮人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进入行省就有义务行兵役的规定都下来了,更何况是这些能用来对付蛮人的方法呢?很自然的,他又一次颁布了这条禁止血河边的人捕鱼的命令,甚至人们连鼠熏草都不许碰。
于是,现在鼠熏草也成为了禁止再河岸两旁出现的味道,这都是为了防范蛮人的举措,刚刚从战场下来不久的希斯菲尔德对这些了如指掌,也很有把握刚铎对此不会知道太多。
于是,希斯菲尔德才让当地的狗闻了闻鼠熏草的味道后将它放了出去,这条黄色的土狗兴奋四处乱窜,没过几分钟就带着希斯菲尔德在一个河畔边找到了一个正在烤鱼吃的营养不良的半大孩子,他浑身的麻布脏兮兮的,饿的就像是皮包骨头,看到跟在土狗身后的希斯菲尔德立刻大惊失色的丢掉了手中的鱼跪地求饶。
希斯菲尔德没有理会孩子的磕头转头走了,那条土狗一口叼起了地上的鱼欢快的吃了起来,第二次,希斯菲尔德看到了一个偷偷摸摸地采集鼠熏草的老年人,他在看到希斯菲尔德之后把头埋进了水里大气不敢出,希斯菲尔德转头牵走了叫个不停的土狗装作没看到他。
该死的安利恩,希斯菲尔德心里叹了口气,这里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宁么?
终于,第三次,当希斯菲尔德还没有靠近自己的目标的时候,他身旁一黑一黄两条狗都疯狂的叫了起来,一个人影飞快的掠过,希斯菲尔德又如何会放走这个狡猾的家伙呢?他轻松的一拳打断了一棵有半人粗的树,然后运用起斗气将树木扔出,轻轻松松地在树林中开出了一条路,还差点打到了自己的目标,然后他的脚上也亮起斗气,加速朝正向血河边跑去的家伙追去。
而此刻,刚刚醒来没多久,不知道为何希斯菲尔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刚铎只能拖着疲倦的身体,跳向血河,然而,身后的希斯菲尔德越来越近,他只能再次运用起自己的魔法,然而当他想要勉强的激活自己脑海中所剩不多的魔法的时候,一阵撕裂般的痛苦袭向了他的脑海,然后,这阵痛苦融通潮汐一般,一阵阵在他的脑海中涌起,卷起一道道思想,冲击着他的脑海。
刚铎的心中一阵慌乱,“情绪暴走?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刻,可恶。”然而,强敌在侧,刚铎也来不及过多的抱怨,他一边承受着传入脑海中的爆炸的情感波动痛苦的大喊着,一边跳进了血河飞速的往前游。
......
伴随着身边众多生物的思想传入脑中,还有一段刚铎记忆深处埋藏着的画面。
“刚铎,你记好,我们雅尔安人虽然有很多天赋异禀的人与生俱来,就能够拥有探知别人情感波动的能力,但是你一定不能乱用这力量,特别是在你情绪激动的时候。”刚铎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儿子坐在家门口,欣赏着荒原的日落。
“如果我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使用它会怎么样呢?”刚铎仰望着自己被人称为天才的父亲。
父亲温柔的用自己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刚铎的脑袋:“如果你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使用它,那么,它就会暴走,周围所有生物的思想波动都会自动的传入你自己的脑中,而你的脑袋就会像装了过多水而又没有排出口的水袋,在装了过多的水之后,‘嘣’的一声炸开。”
“脑袋炸开后会怎样?”刚铎好奇的问,“就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父亲轻笑着拍了拍尚未懂事的刚铎的小脑袋。
刚铎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村子里面的人会变成疯子的样子呢?”
父亲坐在自己家的房子前面悠悠的望了眼广阔的荒原:“那是因为,我们雅尔安人聚集的地方,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也埋葬在这里,祖先的灵魂并没有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逝,而是留在了我们的村落中,一直庇佑着我们啊。”父亲轻轻地敲了敲刚铎的额头,“所以,以后,哪怕小刚铎成为了你所崇拜的赫尔诺斯那样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一定记得要回到我们的故乡,维诺荒原,然后,庇佑你的子孙后代啊!”
......
“啊啊啊啊”刚铎在心中怒吼,几条鱼传来了看到小虾的愉快的情绪,空中的鸟儿传来了找寻食物的焦急情绪,他还能够感受到血河对岸几个士兵惊讶,害怕,以及兴奋的情绪,还有他背后,两条狗都发出了开心的情绪,而一个充满着可怕气息的男人,发出了即将抓到自己猎物的淡淡的喜悦之情。
要被抓到了,在脑袋被塞满了的情况下,刚铎浑浑噩噩的想到,然而他的思想马上被无数的情绪所填满,不!他在心中怒吼,我不会被抓到的,我还要,我还要......
刚铎在血河中歪歪斜斜的游动着,十多米宽的血河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难以跨越,他时而靠左,时而转右,口中还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吼声,然后,他突然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甚至连武器都给扔到了河中,然后,虽然他的游动依旧歪歪斜斜,但是他的速度变快了,就那么赤身裸体的游到了血河的对岸——安利恩行省,几个士兵举着长矛,镰刀,锤子对准了他。
刚铎身后的希斯菲尔德看着刚铎的样子,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闻,传闻,能够感知到周围一切生物的雅尔安人,在某些时刻,才会出现的情况,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伯爵手下的护卫唐尼给他的刚铎的资料,上面有一条写着:“感知能力极强,甚至能够探知几千米内一个人的藏身位置。”
希斯菲尔德摸了摸自己眼角的伤疤,然后又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一枚二级骑士徽章:“一个早就应该因为和恶魔联合而被灭族的雅尔安人余孽,这就是你们光明教会想要他的原因吗?”
刚铎马上就能游上岸,他已经神志模糊,全身乏力,然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随着河边士兵的增多,他脑海中的一条条这些人的情绪简直要将他的脑袋撑破,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我能冲上岸,干掉这几个连士兵都算不上的临时征召兵菜鸟,杀入安利恩,我就能逃掉了,他狂笑着,一步,一步,歪歪斜斜地走向了士兵。
“活捉他,不要伤到他分毫!”希斯菲尔德的声音从何的对岸传来,众多的士兵窃窃私语,就那样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了刚刚上岸,赤身裸体的刚铎,但是这些菜鸟哪里又懂得擒拿人的技巧,他们又不敢伤了刚铎分毫,只能那样围着刚铎在河边形成了一个半圆。
无数士兵的情绪波动冲入了刚铎的脑内,担心,害怕,欣喜,鄙夷,嘲笑,一张张带着他们表情的人脸在刚铎的脑海中浮现,他们在狂笑着,哭泣着,嘲弄着刚铎,刚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他的鼻子中流出了鲜血,然后眼前一片黑暗,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希斯菲尔德带着两条狗过了桥,然后穿过了那群安利恩的临时征召兵,皱着眉看了眼刚铎,然后丢了几枚硬币给自己之前嘱咐过的小队长,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家伙,然后找来了一件士兵的衣服,胡乱的给刚铎套上,然后,扛着刚铎走向了绿松堡的森林。
“一个雅尔安的赏金猎人,一个伯爵,一个年轻的不像样的祭祀。”希斯菲尔德自言自语着,“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处置你呢?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