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答应留下来之后便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侍从们,一名初到陌生地方不知该如何与人搭话的羞涩腼腆的男孩形象跃然纸上——要不是他实在是太脏了,估计商队中会有不少成熟的小姐姐乐意跟他聊聊。
他的弟弟就被一位小姐姐带着去附近的河边洗澡了,据说那位小姐姐还要帮他弟弟洗洗衣服。
爵士看着这位少年拘谨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别太拘束了,嗯......烧鸡已经做好了,看你一副很饿的样子,就先去吃吧。”
“这怎么可以,各位大人都还没吃呢,我怎么能先吃?”少年着急地摆了摆手:“各位大人不嫌弃我愿意让我留下来我就很感激了。”
“哈哈,行了,别一口一个大人地叫了,我们这儿除了爵士大人以外都是平民,和你一样的。”罗琦在旁边听着少年淳朴的话语不禁对他生出了些许好感,有礼貌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讨厌。
约翰也温和地笑了笑:“小兄弟,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没有问少年的出身来历,毕竟看着少年狼狈的样子就大概能猜出他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身份了,还是不要揭人伤疤为好。
他不问,少年却很大方地说了出来:“我叫左亚,我家原来在雾隐森林附近的一座大山上,一家四口本来生活得很圆满,直到去年有一伙山贼闯入了我的家,我爸爸妈妈拼了命才让我和弟弟逃了出去。虽然我没看到他们后来怎么样了,但,但......”
说着少年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情绪也渐渐激动了起来,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的感觉:“我弟弟那时才刚满一岁,为了养活他,我不得不到山下的镇子上找份活计,但镇子上的人都不要我,说我是被诅咒的孩子。”
“他们怎么能这样?”约翰不由得插嘴感叹道,对眼前少年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我不知道,”左亚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为了让弟弟活下去,找不到活计的我不得不去偷去抢,但那时我瘦瘦小小的,跑得也不快,通常都会被发现痛揍一顿,就是那样的日子我一天天熬了过来。本以为可以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弟弟长大,没想到当初那伙山贼,那群畜生居然找了过来想斩草除根。”
爵士听到这里也怜悯地叹了口气,隐隐猜到了这少年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面貌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果不其然,左亚继续道:“那群畜生有人见过我的外貌,为了逃避他们的追捕,我只能用灰尘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然后便带着弟弟一路乞讨一路往雾隐森林这边逃来了。”他苦涩地笑了笑:“我这个当哥哥的真的是很没用呢,都没办法给弟弟带来一个温饱的环境。”
罗琦赶紧摆了摆手:“你这当哥哥的要是没用,那我岂不更是一无是处?”说完看着左亚讶异的眼神他温暖地笑了笑:“我有个妹妹,今年七岁了。”
“咕咕咕......”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左亚肚子突然响起一阵可疑的声响,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爵士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了,别跟我们客气了,去吃饭吧。对了,如果你肯留下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份工作,至少可以让你养活你和你弟弟。”左亚的经历让爵士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虽然也很是苦,但至少他的双亲都在,日子也还算是温馨平淡,不像眼前这名少年,孤身一人漂泊零离,还要拉扯一个年幼的弟弟。想着,他对眼前这少年更加同情了。
左亚挠了挠脑袋,犹豫地道:“多谢大人,那个工作能等到我吃完饭后再谈吗?”他脸都红了起来,好像提出这个要求是多么无理似的——可惜他的脸脏兮兮的都看不出他脸红了。
“去吧去吧,工作问题等你吃完后再谈。”爵士不愧是人老成精,看出了眼前少年人的为难,知道他对自己等人还有些许戒备,于是颇为大方地道。
左亚再次鞠躬感谢了一番,然后便朝着烹饪烧鸡的方向去了。
约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对我们还是有戒心的。”
罗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经历过那种事情都会对外人有戒备之心的好吧,至少确定他不会是卧底了。”
原来他们找左亚聊天是为了试探他的身份!
不过爵士却微微眯了眯眼睛:“确定不会是卧底了吗?”
罗琦讶异地望着他:“这难道还有假?”
“不。”爵士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隐藏了些事情,我可不认为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中生活的家庭能教出这么翩翩有礼的孩子。”
“行啦,还不允许人家留一手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罗琦笑了笑。
爵士也笑了笑,不过却显得有点意味深长:“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
“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眼前的少年浑身脏得像是掉进粪坑过似的,手上拿着一整只用餐巾包着的烧鸡,显得无比油腻。
夏尔还没来得及回话呢,旁边的洛特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抽风地抖了起来,无奈下夏尔只好先解开了他嘴上的封印。
这位亡灵法师被解开封印后第一时间就尖着嗓子嚷嚷起来:“不行!绝对不行!臭小子你就像是掉粪坑里一样,还想坐到本大人旁边?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然我杀了你!”他可是有着严重的洁癖,刚开时看到这脏不拉几的小子时都差点忍不住吐了,现在这小子居然痴心妄想地想坐在他旁边,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要搁以往,他早就动手了,只叹今非昔比,英雄末路。
场面的气氛在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后顿时坠入了冰点,夏尔毫不犹豫地就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坑爹货的嘴巴重新封了起来,他现在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明明知道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手贱地去把他嘴上的封印解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少年的表情,结果发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那黑漆漆的泥巴实在太他妈的碍视了。(碍视,没毛病)
“殿下,我不认识这个人。”夏尔小心翼翼地用传音入密对少年说道,虽然他现在很好奇左亚为什么要装扮成这样,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还是促使他先和那个亡灵法师撇清关系。
左亚却是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对,对不起,不该打扰到您们的,我这就走开。”说完,他有点“慌不择路”地“逃”到了空地的另外一边,寻了个离人远的干净地方就席地坐下埋头开始吃鸡了。
“凉了。”夏尔怔怔地看着王子殿下的精彩表演,顿时觉得自己怕不是要没了。转头瞅了瞅洛特的表情,发现他一脸“算你小子识相”的嚣张表情。
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惹上了个什么样的角色啊,夏尔无语望天。
他留这个亡灵法师和那个黑衣人头目一条活路都是有目的的。一是对他们的身份有点兴趣,帝国出现这么有意思的两个组织,身为王子殿下旗下首席狗腿子(自封)的他总是要打探清楚的;二是想招俩跑腿的给王子殿下找吃的,厨艺什么的身为直男的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啊。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亡灵法师是半截身子埋土里了,就等着什么时候王子殿下有空了亲自操铲把剩下半截也给埋了。
唉,说不定把我也给搭进去了。夏尔忧愁地叹了口气,感觉委屈极了。
......
爵士一直在关注着左亚的情况,看到他往夏尔那边走过去也是吃了一惊,生怕他的模样惹那位实力强大的术士大人嫌恶乃至生气。万一那位术士大人被激怒了再来一回爆炸活人,相信在座的各位没谁能活下来。
当他看到左亚只是被驱逐离开后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旋即转过身子走向了依然被摆放在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旁,低声说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一部分了,需要我给您去端来吗?”
马车中传出的依然是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不用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再掩饰什么了,正好我也出去走走看一看守护我的那些朋友们的样子。”
爵士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听着里面那位贵人的意思是要出来亲自嘉奖他们吗,这样的大人物手缝里随便漏出点东西对他们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无价之宝啊。爵士活了一辈子,只要是有价格可以买到的东西什么他没买过,现在能让他渴望的也就只有自身爵位的晋升和那些大人物才能拥有的无价之宝了。
罗琦、约翰和汉克三位中阶职业者也是十分激动,年纪还比较轻的他们没有爵士心中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只是有一些男人方面的小心思......
左亚正捧着烧鸡毫无形象地啃得满嘴流油,此时也叼着鸡腿装作不经意地抬起了头。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巧合,他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着中间那辆马车的门,车里的人一下来就能被他看见。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拉开了车帘,一名巧笑嫣然的美丽少女就走了出来,看的一旁紧紧注视马车的三个中阶猪哥呼吸一滞。
少女的美是不容置疑的,明黄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闪着光芒,可左亚眼底却闪过一丝失望。马车中的人就是这名少女吗?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为什么观世石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过让左亚没想到的是,又有一名美丽的少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单人马车中有两个人坐,这是常识。
这名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袭华贵的淡蓝色长裙,长裙上面有着点点银纹饰边,一些深蓝色的花纹图案显得十分娇俏可爱。她天蓝色的长发分散地垂至腰际,被淡金色的流苏发饰简单地框起;耳前两侧的几绺发丝被两个淡紫色的半指长筒型丝绸束起落在身前,透露着几分华贵;一个水蓝色的王冠模样的头箍捋起了额头前的刘海,为长相柔美的她增添了几分勃勃的英气。
湛蓝色的大眼睛宛若蕴藏星辰,又似空山新雨,清澈异常;肤如软玉凝脂,眉如远山之黛,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配合小巧挺直的鼻子,让人不禁生出疼惜之意。她的美没有一丝瑕疵,贵气又不失娇憨,柔美又夹杂英气,只是站在那里,便仿若一幅秀丽的画卷。
荷尔蒙爆棚的中阶猪哥三人组早就把先下马车的那位少女带来的惊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看着眼前的蓝色靓影发自内心地感到了震撼,这位天仙般的少女竟让他们无法发生出一丝一毫的亵渎之意。
左亚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纯朴的少年,被少女展现出的耀眼光彩所夺魄,自惭形愧地微微低下了头。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在闪闪发亮的眼睛:“奶奶滴,难怪观世石的反应那么大,淡蓝色的裙子、水蓝色的头箍、湛蓝色的眼睛、天蓝色的长发,深蓝色的花纹,啧啧,这是掉进蓝色染缸了吗?”
不知道这要是被其他倾慕少女的人得知他的想法会怎么样?恐怕第一时间不是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他,而是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呢?
一旁一直对王子殿下行注目礼的夏尔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王子殿下的“纯朴”的表现,他扭头看了看那位漂亮得不像是人类的少女,猛地一拍大腿:“老子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