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默然,低头不语。
南竹轻叹一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盏茶之后俩人来到一处荒凉之地,可是刺鼻的恶臭更为浓厚,令人作呕。
“你最好有点准备。”南竹淡淡的看了南安一眼,不安的嘱咐。
南安已经猜到来到了什么地方,点了点头,艰难的挪动着脚步。
不过十来步转过一处山丘,便看到了成堆的苍蝇攀爬在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上。将近一亩的土地上摆满了男女老少的那啥尸体,有的已经腐烂生蛆,有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睁的极大,有的四肢不全,而还有一些残肢烂肉零零散散的丢弃在地上。
南安掩住口鼻,压下心中阵阵的反胃,把眼光朝向其余地方扫去。
只见数千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人,拉扯着早已死去的人,一个身体单薄的中年男子正剥着一具女尸上的仅存的衣衫,然后缠在自己身上。而后从身后取出一把菜刀,对着女子白皙的身体狠狠剁下。更有甚者,直接生吞着还未腐烂的尸体,嘴畔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以及红白相见的骨肉。
南安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呕吐不已,喉鼻中梗塞住杂乱的心绪。
“我们快走吧,待会被发现会有麻烦的。”南竹见状,扶着南安急速离开。
虽已离那血腥之地甚远,可是南安仍然感觉能够嗅到刺鼻的恶臭以及淡淡的血腥味,脑海中那副食人的画面挥之不去。南安背靠着树干瘫坐在地上,嘴里残余着呕吐后的苦涩感。
“喝点水,会好些。”南竹递给南安一碗水,随后坐在南安旁边,抬眼看着山下的茫茫一片。
“南安,为什么带我去看这些?”南安接过水,却没有胃口喝下去。
“南安,你一直很聪慧,我以为你明白。”南竹清澈的双眼直直的看如南安眼中,坦荡无垠。
南安苦笑,低下头,“我没你想得那么聪慧,很多事情我都看不明白。师太教导我们要心存善念,慈悲为怀,可是今日你让我看到人最为丑恶的一面。我想不明白。”南安呓呓低语。
“若没有看透这世间大恶,怎能怀有大善?”南竹面色虔诚,“南安,你要知道,就算你在佛主面前参悟十年,修出一颗菩萨心肠,体恤天下苍生之苦。可是在一切的大恶面前,还是太过薄弱,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强大。有些时候,大恶即大善,恶中有善,善中有恶。世间的一切善恶,皆看你怎么把握罢了。”
南安被南竹诚挚的感情所影响,心境也不似起初那般难以接受,开始认真的理解她所说的话,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许不懂之处。
看着南安紧皱眉头深思,南竹也不打扰,仍由她沉默思考。
许久,南安终是展开了淡淡笑意,“谢谢你,南竹。”
“明白就好。”南竹欣慰的浅笑,“好了,时候不早了,赶路吧。”
语罢,俩人便沿着盘旋的山路往庵中走去。南竹在前,静静地前行;南安跟随在后,偶尔抬头看着南竹静默的身影,总觉得她太过耀眼,太过温暖,让人止不住的想要靠近、依靠以及佩服。
安阳城外几十里。
“终于到了。”阮华荣勒住缰绳,远远地看着高耸的围墙。
“王爷,要不要先通报当地官员,让他们出城迎接?”飞鹰勒马停在阮华荣身后半步,出声问道。
“不必了,”阮华荣摇头,“我们就这样进城,先看看安阳城的情状。如果让城内的官员知道我来访,必定摆足了架子迎接我,这样怎么查得透之前财粮的去处?”
“是。”飞鹰低头答道,“属下明白。”
“走吧。”阮华荣双腿夹住马腹,驱马前行。
半个时辰后,俩人终是进入安阳城。
大街上所看见的人寥寥无几,街道上散落着废弃的店铺招牌以及杂物,仿佛被抢匪洗劫了一般。腐烂的尸体的恶臭味远远飘来,没有一丝人气,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
阮华荣皱着眉头,之前只是听闻南方大灾严重,可是这次他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天灾带给百姓的灾难是多大,完全摧毁了一座繁花似锦的城池。此次的赈灾之责不可小觑,阮华荣心中暗叹。
“王爷,我们寻个住所吧。”飞鹰眉头深锁,对着阮华荣建议。
“也好。你去找个下榻处,我到处看看。”阮华荣朝着街巷中的小道走去。
果不出所料,不过片刻,便看到大开着的门扉中躺着瘦弱不堪的老人躺在地上,面无生气。再往前行,看到的情景越发惨不忍睹。
幼小的婴孩躺在母亲的怀里,脸色已经饿得发青,腹部涨得极大,身上只有穿着极少的衣物,冷得瑟瑟发抖。而母亲早已没有了体力照顾孩子,合上眼靠在墙上,*的上身挂着干瘪的*。年老的妇人蜷缩在角落里,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阮华荣呼吸变得沉重,心里的愤怒与怜悯被扩大化。底层的百姓想要活下去是这么的艰难,而上京大户人家里却夜夜歌舞升平,衣食无忧。
一吸之间,便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来到这些饥民身边。
“孩子他妈,”一个干瘦的男子摇醒了昏睡的妇女,颤抖的手从微薄的衣衫中掏出一个白花花的馒头,“给,快吃下。”
妇女拿过馒头,便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不过片刻,一个馒头便悉数吃尽。男子又从衣衫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妇女,自己的喉头却一动,咽了一口口水,“孩子他妈,这里还有,吃吧。”
“我吃饱了,你吃吧。”妇人推开男子的手,“你要是倒下了,我们一家人可全没指望了。”
男子眼中含泪,只拿起一个馒头塞在嘴里,其余的全都放回衣衫中,“今日半白庵的姑子来施善,我多抢了几个,够我们吃几日撑到她们下次来。”
妇人眼中含泪,点点头。
半白庵,阮华荣心里暗暗念叨,心中生出一丝好感。
回到住处,阮华荣便不言不语,独自思忖着。飞鹰也不打扰,在阮华荣房中搁置下晚膳,便准备离去。
“飞鹰,安阳城哪户人家财大气粗?”飞鹰对安阳城可谓是知晓甚深,这也是阮华荣带他来安阳城的缘由。
“安阳修家,在城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而且这个家族有许多生意都不能见光,可以为王爷所用。”飞鹰想了片刻,选了一个适当的家族回道。
“明日你随我去修家走一趟。”阮华荣看了一眼晚膳,虽不似王府里的山珍海味,但是比之白日里看见的那些贫民百姓的食物要好多了。阮华荣眉头一皱,“那些百姓饭都吃不上,我一个人晚膳竟然有三个菜,给我撤掉!从此以后,有多的粮食多去救济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以后我的晚膳馒头就行,不需要这样铺张浪费!听到没有?”
飞鹰脖子一缩,点头,“王爷,属下知错,您别动怒。”偷偷的瞄了一眼阮华荣,“可是王爷,今日的晚膳已经备下,你不吃也是浪费,更何况近几日车马劳累,就不要撤掉吃了吧。”
“吃不下,你吃了吧。”阮华荣挥了挥手,示意飞鹰退下。
飞鹰端了食膳惴惴不安的离去。他跟随了阮华荣已经快有八年了,对阮华荣的习性也早已熟悉于心。阮华荣贵为王爷,加上容貌出众,贵气自来,让人生出一股不可亵渎之意。可是他是知道的,阮华荣虽然心性豪迈,高傲刚毅,但是极为刚正不阿,见不惯贫民吃苦,受不得下人受累。也正因为如此,今日晚膳他已经备得极为简陋,可是在阮华荣眼中,还是太过奢华。
翌日,天明。
阮华荣带着飞鹰向着贝府行去。
经飞鹰介绍,贝府主丝绸、茶品、妓院和赌坊盈利。贝府为安阳城大家族,妓院和赌坊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便是由家中仆人名义所开,但是一些明眼人一了解便能了解其中端倪。
现任当家人名叫修文渊,今年五十有余,娶得安阳城另一大家族余家三小姐为妻。生有一儿一女。儿子贝思成素喜读书,心思不在生意上,便早已成家,诞下一儿。女儿贝以杏现在正值二八年华,待字闺中。纳有两名小妾,各自诞下一儿。二夫人所生儿子名为贝蒙息,虽说不是嫡生,小小年纪却生得一副生意头脑,如今修家的生意全是他独当一面。而今以三夫人所生儿子名为贝肖枫,却因早年患上天花夭折,如今在未添得一儿一女。
待到两人走到贝府,飞鹰的讲解也差不多详细已尽。
飞鹰大步来到门童身边,“飞鹰找贝老爷有要事,还望你前去通报一下。”
门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是不认识身前人为谁。不带他想清楚,边上的人便一把把他拉到身后,对着飞鹰有说有笑,阿谀奉承道,“原来是尚大人,您老先等等,小的这边去禀告老爷。”说毕,便拉着傻傻愣住的门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