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儿不识水性,在水中扑腾不已。沉入水中时,朦朦胧胧看到身旁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叶蓉儿一把拉住衣衫,凭着一股劲冲出水面大口地吸气。
“孽障,放手!”叶同和一把甩开叶蓉儿的手。
“父亲,救我,救救我!”叶蓉儿心急如焚,手忙脚乱的抓住叶同和。
“滚开!你丢尽了叶家的脸,早点去死吧!”叶同和一把扯过叶蓉儿的手,另一只手压住叶蓉儿的头,不住地往水中按去。
叶蓉儿被抢得厉害,不停地挣扎,惊起的水花打破了宁静的夜色,绝美的情景却如此惊心动魄。
叶蓉儿终是浑身乏力,停止了挣扎,人也慢慢往下沉去。弥留之际,一张清晰无比的脸庞逐渐放大。剑锋般的眉,璀璨如群星的眼眸,玉雕般的鼻,薄薄的嘴唇以及一丝淡淡的微笑,桀骜不羁,惊艳世人。
叶蓉儿顺着浮力抬起双手,抚上了牵扯心悸的脸庞,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阮华荣,阮华荣。叶蓉儿心中轻轻叨念着眼前人的名字。
阮华荣拥抱着她,把她带出水面,附在她耳边呢呢低语,“叶蓉儿,你不能死,你已经离开我一次了,不能再一次的弃我于不顾。我会救活你的。”
一字一句,让叶蓉儿杂如乱麻的心逐渐平复,慢慢地归于沉寂。
可是,恍然一刻,阮华荣的面容散去,只剩下一片苍茫。叶蓉儿腹中被一个陌生人刺了一剑,便沉入湖底。遥遥看去,湖面上的水莲灯像是遥远之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让叶蓉儿心神恍惚。
“你认识路吗?”阮华荣没由头的问道,语气中略显一丝紧张。
“不认识,不过我可以找人带路。”修以杏一听,便知道可以前去凑热闹,高兴不已。
“那快走。”阮华荣不给修以杏喘息的时间,拉上她便急速向着半白庵赶去。
“南安,你快去搬一张桌子来抵在这里。”南竹与庵内其他几位姑子死死地抵住院门,额头溢出汗滴,咬着牙说道。
南安不敢耽搁,用最快速度搬了一张桌子抵在门上,而后还不放心,又连续搬了两三张桌椅抵在门后。南竹的压力瞬间减小不少,苍白的脸上慢慢回复正常。
南安抵在门的另一边,看着门扉因外面众人的冲撞已松动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门外的众人气势如虹,咒骂声、吵闹声混杂在一块。
“南竹,我们要怎么办?”南安透过门缝,能够清晰看到外面来人脸上流露着贪婪、饥饿甚至是嗜血的光芒。
南竹也从未见过这般情状,摇了摇头,万般无奈。
半白庵是女寺庙,当初建筑之人便是顾及到这一点,把院墙修得极高,而且墙垣上还倒扣着一些碎碗片、碎瓦片,院墙外也禁止种植高大的树木,防止一些不法之徒轻易进入。幸好有这一点,今日应付这些饥民,方才有喘息之机。
南安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不然只会添乱。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后,南安终于不似起初那般手足无措了。
“南安,此时的劝说已经不顶用了,这扇门抵挡不了多久的,如果他们进来过后,我们庵里的姑子只怕是性命不保。”南安对着身旁的南竹急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搏,至少不能让庵里的姑子有性命之忧。”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巧文出声问道。
叶蓉儿推开巧文,起身朝着书房走去,巧文没有看到叶蓉儿藏在广袖里的手已死死地握住,掐进肉里的指甲穿破了肌肤,溢出鲜血。
叶以彤心一紧,广袖中的双手握得死死的,指甲都掐进肉中,“我说,我叶以彤瞎了眼,才同情你被兄弟姐妹欺负,可怜你在叶家抬不起腰背,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可是你骨子里便低贱不已,为着这个身份低贱的男人奋不顾身,全不顾我对你的恩情。你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叶以彤瞎了眼,对你亲如姐妹!”
叶蓉儿和上门便滑坐在地上,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过片刻,入眠。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全身错位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支撑着站起来,缓慢的挪到浴桶旁,倒了进去。
冰凉的水一下子淹没了叶蓉儿,全身火辣辣的疼痛终是减轻了不少,干涸的眼睛也终于得到了滋润,紧皱着的心也得到了抚平。
叶蓉儿这一泡,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夜半被阮华荣从桶中捞了起来。
阮华荣又气又恨又难过,便拿起干毛巾一语不发地搓着叶蓉儿的头发,动作越出奇的轻柔。叶蓉儿全身已被冰得麻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待到阮华荣头发都搓干了,发现叶蓉儿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更为窝火,“你都不知道把湿衣服脱了吗!”
“谢谢。”叶蓉儿唇畔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没事,”阮华荣坐在叶蓉儿身边,“巧文呢,为何不拦阻你。”
“父亲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院子,所有服侍我的人也被遣散去帮其他院子了。”
“你父亲真是活腻了!”阮华荣一拳捶在自己腿上,以解其恨。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叶蓉儿知足的说道,“还得谢谢您,若不是您帮着我说话,我可能会更惨。”
阮华荣抬起头,为叶蓉儿捻了捻被角,“还疼吗?”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叶蓉儿感谢的看着阮华荣。
叶蓉儿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瘫倒在了地上,周氏哭着爬到叶蓉儿身旁,把叶蓉儿搂在怀中,低声求情。
叶同和脾气本就暴躁,此刻早已丧失了理智,一把推开周氏,对着地上的叶蓉儿便是狠力一脚,“你这个扫把星,早知道,当初不应该要你,你为了我们家添了多大的羞辱,我们叶家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叶蓉儿本来身体便不好,此刻头已经开始犯晕,但是她仍旧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出奇的平静。张开口,满嘴血红,疼痛难耐,“父亲,你是不是重来都没有想过相信我?”
看着眼前这双清亮幽明的眼睛,叶同和内心有一刻的松动,但随即而来的屈辱感再次吞噬掉他的理智。
叶同和的缄默给了叶蓉儿一切的回答,蓦然间,叶蓉儿觉得内心一片轻松,平静,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缓慢缓慢地生长。
阮华荣伸手碰了碰叶蓉儿红肿的脸,叶蓉儿吃痛往里躲去。“还说不疼,”阮华荣轻声责怪,“疼的话,就说出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