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放弃夺回幽燕二十六州,改为支援西北边境的决定,他不后悔,再救下她的一瞬间他更是庆幸没有选择错误。
皇帝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了一个话题,他告诉她,据他派去岱柳的探子回报,湖海在岱柳的防线上也布下十五万兵众,那些全是湖海皇太子的军队。
这一消息让叶蓉儿惊讶,能够不拘于一隅,布全局之兵,那司寇奇略果然是将帅之才,不输她呢。而且此番若是司寇奇略领兵攻城,也许她的结局就真是战死沙场,饮恨九泉。她也真该感谢那人的袖手旁观,他若是湖海以后的君主,一定是天下苍生之福。
“现在战况如何?”叶蓉儿问道。
“湖海昨日已经退兵。”
“三关夺回来了吗?”
“夺回来了。”
司寇奇略猛然将手中食物掷于地上,他在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之下竟对她吼道:“我不是你的宝亲王爷,不懂温柔体贴,别逼我硬把食物塞你嘴里。”
这一句,终于让叶蓉儿有了反应,她开始无声流泪,她这个样子让司寇奇略好生心疼,又对她好言相劝:“叶蓉儿,那个人已经死了,忘掉好不好,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那么子辰呢?”她问了那么多,最想问却又最不敢问的就是这一句。
“有传闻说他在降龙壁一战阵亡,但朕派出的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薛无泉也如实回答。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除非她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相信他会弃她而去。
“那如果是真的,你会如何?”会不会给他人一个机会。
“不会有这种如果。”叶蓉儿一笑置之。
薛无泉将她整个人纳入眼中,然后闭眼回味,她,果然只是他的一个梦。
那一天夜里,叶蓉儿摸黑偷溜出呈祥关,往降龙壁而去。
叶蓉儿一路寻去,虽不见血流成河,但绝对是尸横遍野。行到降龙壁的绝壁之下,死尸更是不计其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直让她恶心想吐。
忽的她眼神一滞,心如石沉大海,眼前那匹白马,浑身扎满了箭,那匹马她识得,是他的白玉,那么他人呢,会不会也像这马一样,被万箭扎透。
她站在原地不动,连眼神都不敢再去搜寻,她怕她会看见一抹白色身麴谷。心中的惶恐让她无力而又麻木,迟疑须臾后,她硬是走近前去,在白马身后,看见他呈尸其中,他白色的铠甲早就被血浸透,干涸后已成暗红色。
“骗子,薛子辰你是骗子……”她一声哀嚎,抱着他的尸身哭的伤心欲绝,亏她那么信任他,他却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原来死亡才是背叛的终点……什么不会负她,什么一定会回来,通通都是骗人的……他是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一声温润突然在叶蓉儿身后响起。
被他抱着她很安心,那一双有力的臂膀,给了她无限力量,将她从茫然中带入现在的甜蜜。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她是谁?从哪里而来?她通通不知道。
他对她说,她是他的妻,他说她叫司寇奇略,在念扇的某夜、他们相识于飞玉宫,赴鱼水之欢,一夜缠绵,然后她便嫁于他,做他唯一的妻,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哭声顿止,抽抽泣泣中缓缓转头,她的子辰,虽然一身白袍染血,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即使一身狼狈,在她眼里却仍是俊雅依旧。
叶蓉儿猛然朝薛子辰扑了过去,他张开双臂想拥她入怀,却被她生生压倒,发出一声低呼。
灵珊对她勾手,司寇奇略将耳贴过去,听灵珊一阵絮叨。
湖海这一次兵败后,皇太子力主兵权集中,让朝廷收回所有番王、亲王手中兵力,使其不再各自为命,为表决心,他先将自己的麒麟兵符呈献给鸿蒙帝,这一举动,逼的那些舍不得手上兵权的人也只得顺应大势,拱手让权。
太子手上二十五万兵力都交给了皇帝,那他们手中区区几万人又算什么。
鸿蒙帝深感欣慰,对这次兵败之事也看淡了,想想自己年事已高,于是把收回的兵力全都交由太子调度,由于军务繁重,一连几日司寇奇略都忙到深夜才回府。
即使回府,他也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先去她所在殿院,在她的房门外站了半晌,终还是摇摇头,往书房而去。
他浑身是伤,无法徒步走回去,只能寻了一个靠近水源的隐蔽处自行养伤,他隐隐听到一阵阵铃铛声,虽然极其细微,但他也知道是她来了。
他带着伤循声找去,正看见她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
女子本就没有地位可言,何况是女奴,其价值更是不如一件衣服,任主人捏扁搓圆,不得有一句怨言。
司寇奇略轱辘两下,忽的坐起身来问一句:“慕晴呢?”说去给她拿点心,怎么去了半天都没回来。
司寇奇略收回足可以让她扑跌的目光,低头,吐出一口浊气以排遣她的抑郁积闷。还好她不是什么将军,要不看见这样蹩脚的兵,血吐半碗那是绰绰有余。
不说司寇奇略在一旁痛苦,那些被她折腾的侍女也痛苦,简直就是互相折磨。
司寇奇略将她抱起,送她回房,把她轻放到床上,拉上被子再为她掖好被角,正欲离开时,她却拽住他的衣袖,问道:“留下来,好不好?”
她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他无法拒绝,他坐在床沿边上,背靠着雕刻着龙凤祥云的床柱,对她承诺一句:“我不走。”话语虽轻却也能安抚她的惶恐。
“呃。”司寇奇略哑然,她怎么会忘了自己还带着个球呢。
“想出府,我可以带你出去的。”司寇意致讨好道,用手推了推架在脖子上的利剑。
“真的?”司寇奇略疑惑的问道,剑锋更加贴紧他的肌肤。
“本王若是说谎就是你儿子。”不就是带一个女奴出府么,能有多困难。
她握着他温热的手掌,安稳入梦,在他的指引下寻回那若即若离温暖的感觉。
“你受伤了?”叶蓉儿忙扒开薛子辰的白袍,露出胸前狰狞的伤痕,而且被她刚刚这么冒失的一撞,又淌出血来,眼泪又禁不住涌出,滴在他的伤口处。
“喂,你想谋杀亲夫吗?”薛子辰笑道,他已经疼的找不到北了,她还在他伤口上洒泪,真个要疼死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