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知道是那几个字,不像我家的疯子师傅,明明是他起的名字却整天‘蓉儿蓉儿’的叫,指不定当初他本来就是打算用这俩字的。”
叶涵衍目光沉静的看着他,说:“你师傅很疼你。”
小小的年纪被人疼着、宠着、戏弄着,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生活,幸福的像虚幻的梦境一样,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打破它的欲望。
“相依为命的人嘛,互相疼惜才是王道!”
叶蓉儿双腿一盘,双臂交叉环在胸前,得意的说道。叶涵衍一怔,笑了笑,少年不识愁滋味,真好!
“那么,你相依为命的师傅怎么会受伤?”
叶蓉儿一怔,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地上的某人,表示疑惑。
“你说他?他…..”
可惜他的话未说完,一只修长的手迅捷的扼住了他的手腕,一痛,他不由得皱眉。地上的伤患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歪歪扭扭的趴在他肩上,冷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我这不听话的不肖弟子了。是吧,蓉儿?”
叶蓉儿沉默不语,按在他肩上的手掌默默动了内力,痛立刻从肌肤到了心底,他咬牙冷笑:“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我你好像就已经死了吧,师傅?”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一只手貌似很温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软软的趴在他肩上用不满的语气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顽皮!”
背地里,按在他肩上的手掌无声的滑到了他背上,叶蓉儿知道那是后心的位置,自己若是有任何妄动这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送他升天。
“我再顽皮也没有师傅你老奸巨猾惹到人追杀要命吧?”
叶蓉儿从来不是吃素的主,他不但不吃素而且经常跟着他的师傅漫山遍野的追杀野猪、獾子等猎物。
“两位感情真好。”
风声雨瑟里叶涵衍坐在一块略微干净的石头上微笑着看着二人,雨伞就依着石头放在一边,风拂过,青衣摇摆,一股子道骨仙风。
“没办法,相依为命嘛。”
某人软绵绵的趴在叶蓉儿肩上,高大的身躯上血渍凝结,斑斑驳驳,甚是狼狈,但是眉目之间却充斥着一股冷冽的清明,像只受伤的野兽,可是野兽即便受了伤也终究是危险的,想到这里叶涵衍幽幽的笑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悠闲地在膝盖上轻敲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只是和着雨声听小曲,安静而悠闲,万事不上心。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梅涵映”
叶涵衍目色沉静,不带浮华,梅涵映眸色深沉,静如沉渊。只有叶蓉儿不耐烦的扭来扭去,梅涵映皱眉,“啪啪”在他头上拍了两下。
“安分点!”
面对疾言厉色叶蓉儿的反应时眨巴眨巴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不耐烦说道:“梅….师傅,只有神坛上的菩萨才会安分到一动不动,我是个活人,不想被你压死!”
梅涵映似笑非笑的在他耳边低语:“所以你是想变成死人了?”
叶蓉儿瞬时恼怒,搞了半天他救了一个白眼狼,怪不得疯子师傅说过好人做不得,原来是真的!
“我要是死了以后谁来孝敬师傅呢?”
叶蓉儿嘟着嘴辩驳,装可爱这一招是他师傅的绝招,家传渊源!梅涵映不由得失笑,他倒也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看他不安分吓唬吓唬而已,只是眼前这孩子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那你就乖一点,你的小秘密我可是一清二楚。”
说完这话,梅涵映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叶蓉儿脸色顿时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很是精彩,下一秒耳边就传来某人低沉笑声。
可恶!
叶蓉儿心里郁闷到了极致!
叶涵衍看着二人的互动无声的笑了一下,他自认为武功不俗可是刚才梅涵映在叶蓉儿耳边的那句低语他却始终没有听清,这个的功力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深厚,在暮色雨声中遇见这样两个人,也算有趣。
“原来是梅兄,幸会!”
“幸会!”
梅涵映收敛起笑容,眸色清明,他歪歪扭扭的身躯状似虚弱但是始终蕴含着戒备,就像他的眼睛,看似波澜不动但是杀机隐现。叶涵衍似笑非笑,暗想:也许他比梅涵映更加清楚地知道他的危险性,也更加清楚地知道那个被困少年的危险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永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要多变。
“天色也暗,也不知这雨何时才会停,今夜叶某恐怕要打扰两位了!”
梅涵映眸色一沉,幽幽的泛起一抹笑容,手指微弯,在叶蓉儿鬓边漫无目的的拨弄了几下,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客人,是吧?”
他低头笑问,但是回答他的却是叶蓉儿一声冷笑,他一愣,狠狠地在叶蓉儿头上揉了几下,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家伙害羞了。”
害羞你个头!叶蓉儿对这个人的无耻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为什么不一道雷劈死这货?
“冒昧问一句,二位要去往哪里?”
对于他的解释叶涵衍选择无视,只是微笑着问了一个貌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涟崇。”
梅涵映低头看了一眼脸一脸不甘的叶蓉儿,想起刚才他说的那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涟崇好时节,去涟崇也好!
“原来如此,可惜在下并不同路,不能与两位共赏涟崇风光。”
叶涵衍笑意不改,他斯文淡定、温文尔雅的像一幅画,可是这幅画在叶蓉儿和梅涵映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叶蓉儿眼中的泼墨山水画在梅涵映眼里却换成了面目狰狞的钟馗捉鬼图,只是这个“鬼”又是那一只?
“无妨,有缘自会相见。”
叶蓉儿低声呢喃,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他似乎被梅涵映压的很不舒服,一直用手托着下巴摇摇晃晃。
叶涵衍沉静的眸色泛起一丝波澜,却又转瞬即逝,只是嘴角终究多了一丝笑意。
“是啊,有缘总会相见。梅兄,我看小兄弟似乎困了不如让他早些休息吧。”
梅涵映低头,四目相对他的心不由一软,叶蓉儿疲倦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像只无辜的小猫一样。
“叶兄说的对,乖徒弟好好睡睡吧,为师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完,两手掐住他的肩膀直接将小猫一样的叶蓉儿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可惜叶蓉儿是只炸了毛的猫,叽哇一声尖叫就要挣扎起来,梅涵映冷笑完全不给他造反的机会,修长的食指在他身上一点,某人立刻从炸毛变成温顺的小猫。
某人对着叶涵衍斯文的微笑道:“让您见笑了。”
叶涵衍怔了一下,轻笑着回答道:“梅兄言重了。”
一夜风雨,三人默然,只有破旧斑驳的石像幽幽的注视着红尘中各怀鬼胎的人,心机、权谋、戒备、暗算,有人一夜无眠却偏偏在黎明睡去,有人一夜无梦却恰恰在破晓时分醒来。身形消瘦而笑意不改,弯弯的眉眼笑看破晓晴朗的天空。
“正是涟崇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天色晴朗,蓝的清明,阳光明媚到人都睁不开眼睛,唯有破旧残败的小庙里一片阴沉,二人相对良久。
“叶蓉儿!”
某人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狼狈的站起身,无视另一个人径直朝外走去,不久便消失在清明世界里。
“落花时节又逢君吗?”
青衣墨发的男子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紫竹伞,良久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原本清秀温文的面容显出肆意的妖冶。
“希望如此。”
半年后
涟崇
烟花巷陌,纸醉金迷。
一身布衣,头戴小毡帽,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小厮比青楼里燕雀还要欢腾的穿梭在厅堂水榭。
“妈呀,累死我了。”
背靠着水榭的栏杆东倒西歪的少年小小的毡帽下长长地刘海掩着清澄的眸子,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蓉儿~”
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他尚来不及闪躲一具温软香艳的身体扑进了他怀里。
“你在偷懒哦,不乖了你~”
抱着癸水阁里的花魁叶蓉儿心头就浮起一种无福消受美人恩的悲惨心情,嘴上却是好话不断兼连连求饶。
“盼芙姐,我哪敢啊?我是看前面的姐姐们玩的正开心,怕自己忘记了给你准备的银耳莲子汤,所以找个离厨房近的地方候着。”
周盼芙玉臂长伸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呵的笑,明媚的眼睛水一样的柔情泛滥,状似无辜的说道:“我才不信你呢,小滑头!”
“哎呦,我的盼芙姐,你怎么这么说呢,谁不知道癸水阁里我对你可是最用心的,桦琳还因为这骂了我好几次呢。我的好姐姐,你要再这么说,明日我便去死了算了!”
周盼芙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得笑意横生,一只被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手袭来,尖长消瘦的手指掐着他白皙的脸笑眯眯的说道:“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下次不许了。”
“是是是,还是盼芙姐对我好。”
叶蓉儿连忙点头应承,谁叫癸水阁里周盼芙是老大呢,连阁里的老鸨子赵妈妈都得让她三分,赚钱的主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