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涵衍心底一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明忧伤、绝望是无形之物但是此刻望着这个比任何时候都决绝脆弱的孩子,这些无形之物却突然凝聚、凝固成了一些有形之物,重重的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叫他无措叫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一种叫“怜悯”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莫云淡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可能会死的危险也要杀了他们?叶涵衍仍旧握着她纤细白皙的手,只是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力度,不知不觉中渐渐多了几分温柔。
“为什么?!因为宋家人都该死!尤其是宋成振!那个人就是个恶魔,宋家就是孕育这个恶魔的土壤,那里到处都充斥着腐烂的气息,单单闻着就叫人想吐。”
叶涵衍拧了一下眉,世家子弟大多都有一些浮夸之气,就连慕逍云这样的人也不能幸免,有时候骄纵的叫人无语,但是他毕竟本性不坏,又有成郡侯爷细心教养半点不肯叫他落人之后,所以慕逍云小侯爷二十多年后照样成长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妖孽。可是宋家却不单单只是浮夸而已,宋成振那个人的眼中时时都带着叫人窒息的阴郁,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蝙蝠,给人一种极端讨厌的感觉。
“他做了什么?”
叶蓉儿的身体不由得一僵,战巍巍的低下头,所以叶涵衍很自然的看到她细细的发着抖的肩,那时一种隐忍到了极致才会有的表现,而这时叶蓉儿低哑的声音仿佛夜里的孤枭一样呢喃道:“我不想说。”
她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盈盈的烛光下,微微的泛着红,那是被人长久的用力扼制而显现的不正常的红晕,与腕上那些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的叶涵衍心里微微的不忍,但是更多却是因宋成振而生出愤懑,一种无端的想置他于死地的欲望,所以他忍不住开了口。
“蓉儿,我不希望你手上沾染血腥,因为那对女孩子本身就是一种玷污,但是如果你真的恨他,那么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但是现在本王不能再用你。”
叶蓉儿一怔,陡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月牙似的眼睛瞪得瞠圆,完全是一种活见鬼的表情。
叶涵衍拍了一下她的头,细滑的发丝不安分的沾染上之间,细细的几根,沾染然后滑落,不着痕迹无声无息。
叶蓉儿心底一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的问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要忘了你是要冒充她的,而宋成振却是见过你的人。”
叶涵衍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是他的失误,虽然他一早就知道叶蓉儿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却想不到她会与莫云淡与宋成振这样的人有联系,人果然是不能太自信!
“他没有见过我!”
叶蓉儿一口否定,眸色深沉的宛若寒潭中浮动的藻荇一样飘忽,握着叶涵衍的手微微的抖着。她见过宋成振数次但是宋成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他,这是她直到今日还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涟崇各处的原因。
“你确定他没有见过你?”
叶涵衍眼中浮动的煞气稍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像看一朵始终在自己手中蹁跹的花,细致的欣赏她的美丽与风华。
“当然!”
虽然她一点都不介意那个混蛋见到她,但是阴差阳错的是他们始终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也是为什么她有机会见到樊桦琳,救下樊桦琳的原因之一。魄寒**,锥心刺骨之痛、失声之苦、夭折之悲,樊桦琳所有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那个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就像师父要宋成振永远不能忘记那一晚所付出的代价!
叶涵衍修颀的手指在她清秀的眉眼之间滑过,淡淡的温暖在眉心化开,无声的化入了心底,叶蓉儿眉间的煞气一凝。
“看来我是小看蓉儿了,也小看了莫云淡。你想继续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意见,但是从今天起你必须忘记你和莫云淡的关系,还有十年前杀死帝师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你还要继续吗?”
叶蓉儿小脸一歪,弯弯的眉眼映着烛光泛出细致笑容,清涧幽泉、如雪洁白,已是人间绝色。她声音低哑、但是坚定的回道:“当然!”
“你不恨本王?”
同样是害死莫云淡的人,眼前的丫头对宋成振恨之入骨对他会如此宽容?叶涵衍微微一笑,他可不认为自己会幸运到这种地步!
“师父说过愿赌就要服输,他输给你不过是技不如人。”
小妖精似的丫头挑着唇微微一笑的样子当真是比三月初绽的桃花还有艳丽,可惜叶涵衍在欣赏这一幕的时候心底泛起的却是淡淡的嘲讽。
“所以,你还是恨本王的,是吗?”
叶蓉儿似水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宛然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比起无用的恨意,我选择更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答案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因为只有利益,只有畏惧才是最好的牵制,只要他手里有她想要的,眼前这个丫头就永远都只能在他手中蹁跹,但是心底泛起的淡淡的苦涩有是什么呢?他还有没有忘记踏进这间房间时他是真心想杀她的,只是最终多了一丝不忍而已。他把这个孩子从癸水阁里带出来并不是想要她走向死亡的,这是他之所以没有下手的原因。
“魄寒冰的解药胭脂血露?”
叶涵衍流冰的发下眉目如画,蕴着浅浅的悲伤,只是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悲伤是叶蓉儿所看不到的。
“你与我交易开始了便不能后悔,这是王爷你亲口告诉我的。”
叶蓉儿点头,她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从未忘记每逢十五樊桦琳所有的折磨,因为这些比任何东西都更牵挂她的心思,为了或活着她不介意选择放弃那些陈旧的怨怼,何况最该去恨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当日曲栏回斜处、蝉鸣蛩音中他说的那句话,“我不能后悔你也不能后悔”其实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若不是今日着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不会起了杀心,若不是她眼底的怨怼与愤恨他不会心软。
可是一切毕竟还是注定的!
他与她,在初见的那一刻,也许就已经注定了!
她的落花时节,他的涟崇烟雨。
她的血色深秋,他的南漪小隐。
一步对,一步错!
当如今,如何去辩驳,如何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