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阳还怔在原地，司嘉年就搂着叶蓉儿擦着他走过。他回过神来时，低头一看手上居然多出了一条缰绳，不带这样的吧。

宋正阳忿忿地牵马把缰绳捆在树上，罢了就让司嘉年使唤自己一次，能骗到副字就当作马夫的报酬吧。

可是好像他根本没空理自己呢。

本来以为他是个正经人，没想到拥有色胚的本质，真是被严肃脸给骗了。

司嘉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叶蓉儿戳了司嘉年一下：“看着凉了吧，下次注意点，等会喝些热茶。”

司嘉年摆手，说道：“无妨，肯定是宋正阳在背后骂我呢。”他很是享受叶蓉儿的关切，有些坏心眼地将自己的重量依在叶蓉儿身上一些。

楼中流淌着古琴声，却不见声音来处。叶蓉儿好奇地回顾四周，渐云楼建在云端，瞭窗而去竟有种仙气缭绕的感觉。朱色桐木上放着精致杯盏，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司嘉年握住叶蓉儿的手，说道：“我们到别处去。”

叶蓉儿顺着司嘉年向楼中走去，穿过长廊，两边有沉静古桐，蝉声醉人。司嘉年带着叶蓉儿居然走到一处悬崖边，朝阳正烈，绿草盈盈，身后之人利落地置好了桌案和铺垫，叶蓉儿司嘉年席地而坐。有人想帮司嘉年和叶蓉儿沏茶，叶蓉儿拒绝了，说：“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那人询问般看了眼司嘉年，司嘉年看着叶蓉儿，她身侧染着暖光三千，五官有些模糊，他笑笑，道：“我也想见识下你的手艺。”

叶蓉儿没有刻意谦虚，只是到：“那你今日有福了。”

她利落将已经过罗的碎叶放入壶中，快速地注入沸水而后倒出，这一步就是洗茶。叶蓉儿扼腕提壶运了一式“凤凰三点头”，水微微高过壶口，然后她细致地拂去茶汤上残末。然后封上宜兴产的上好紫砂壶盖，再用沸水浇灌。

司嘉年欣赏着叶蓉儿颇有风韵且流畅自然的动作，头一次觉得茶道并不是那么生硬刻板。渐渐就有茶香溢出，叶蓉儿估摸着火候差不多时，用茶夹将闻香杯，品茗杯放在茶托上。

叶蓉儿继续将茶注入闻香杯，茶斟七分满，茶色通透，银针在茶汤下起起伏伏，似人鸿舞。

她双手奉上，举杯齐眉，道：“请品。”

司嘉年点头，双手各三指接过，道：“怎么不称呼我为相公？”

叶蓉儿没有理会，颇为认真地看着司嘉年将茶汤倾倒在品茶杯中，轻嗅闻香杯里的幽幽茶香。

司嘉年赞道：“色香已到，只剩下味了，便是茶道精髓。”

叶蓉儿浅笑，缓缓地将玉液倒入公道杯中，然后奉给司嘉年，这次她道：“相公请品。”

司嘉年满意地接过，分三口轻酌，伴着渐云楼中似有似无的飘渺琴声，颇有几分风流儒雅。此君山银针正是新鲜之时，司嘉年本来以为会有些涩味，没想到叶蓉儿的洗茶和烹茶的时候刚好，只剩下芝兰之气，让人齿颊留香，回甘无穷。

叶蓉儿放松下来，每次运茶道总是有些僵硬地摆着架子，虽然她尽量收放自如，可是司嘉年的目光实在灼人，让她有些紧张。

她问道：“怎么样？”

司嘉年点头道：“敢情我娶了个宝回来？”

叶蓉儿轻笑出声，道：“知道就好，以后你要是负我，就是没长眼。”

司嘉年伸手拍了下叶蓉儿的脑袋，说道：“讲些傻话，不可能发生的。”

她听见此话，笑比骄阳艳。

“我信你。”

宋正阳依在窗前，看着悬崖边一对璧人，有些艳羡。随后他又当作无事离开，把整个天地都留给了司嘉年叶蓉儿。

他们谈天说地，今日才发现两人如此投机。叶蓉儿有些激动，她向来是珍惜伯乐的。一上午从如何试茶谈到品酒阅书临帖等等乐事之上，竟然不觉得半点无聊。

宋正阳来叫两人用膳时，完全介入不到两人的世界。

他道：“咳咳，已是晌午，该用膳了。”

司嘉年斜眼看了眼宋正阳，继续道：“我较爱王献之的词，似丹穴凰舞，清泉龙跃。”

叶蓉儿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正阳，眼中只有司嘉年，她赞同地点头，说：“我喜欢他不墨守成规的性格，首先用笔从‘内拓’转为了‘外拓’，还有他和郗道茂的故事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她有些感叹。

宋正阳怒于被无视，于是拍了下桌子，哪知正好拍在叶蓉儿的手上，他能感觉到司嘉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然后立马抽手。

“王妃莫要怪罪，我是无意之举。”宋正阳立马认错。

叶蓉儿摸摸被拍痛的手，说道：“无妨无妨，是我失礼，没有看见陈公子。”

司嘉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把手拿来我瞧瞧，宋正阳你要是下次还是这么不注意，我一定有办法让你长记性。”

宋正阳摆手道：“不敢了不敢了。”

叶蓉儿迫于司嘉年的眼神，把手递了过去。司嘉年执起，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口气，说道：“还疼吗？”

叶蓉儿和宋正阳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特别是宋正阳，实在受不了这种反差。

她想把手抽回来，司嘉年反而握紧，吻了上去。叶蓉儿愣住，然后笑笑，只有对着自己他才这么孩子气吧。

司嘉年放过叶蓉儿，道：“走吧。”

用过午膳之后，悬崖边的桌案已经被撤掉，叶蓉儿独自跑到崖边坐下，莲足荡在空中。

司嘉年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搂住叶蓉儿，看着离雁越山而过，雾已经散尽，能看到远处的黛色。

两人不像上午那边畅谈，而是默契的沉寂。有种温暖在两人之间流淌，虽然他们都并未察觉。

司嘉年说：“我们侯月出来之后就下山吧。”

叶蓉儿点头，然后更加依在他的怀中。暖阳和煦，她一时起了困意，居然依在司嘉年的肩上睡了过去。

“夕阳就要下山了。”司嘉年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叶蓉儿惊醒，伸展了下身子，差点滚落山崖。司嘉年手上使力，把叶蓉儿拉的离自己更近了些。

此时日薄西山，橘光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天际，颇为壮美。百鸟归林，古桑干河，晚霞蒙蒙，两人携手看着天色渐晚。

那刻短暂又漫长，只有一霎却长如整个人生。

清月渐渐显现，银辉如美玉莹光，叶蓉儿将头靠在司嘉年肩上，淡淡道：“好像一场梦。”

“叶蓉儿，看着我。”

司嘉年的话没有让人不从的余地，叶蓉儿看向司嘉年，却和他眼中的温柔不期而遇。她勾唇而笑，直接挽住了司嘉年的脖子，扣上他微凉唇角，然后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