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佑郡主想来贺浩淼的这一生,好似就只有两个动作,拔剑,收鞘。
贺浩淼现在只是深深宫闱里的一人,因为不愿意看见她不愿意触及的政治纷争,所以心盲眼盲。
司嘉年正在泼墨书豪,就听见有暗司来报。
他有些不耐,道:“什么事?”
那人跪道:“报告三皇子,刚刚佑郡主进了贺浩淼所居的繁申阁。”
“好的我知道了,退下吧。”司嘉年放下笔墨。
她把慕容弘光腿上缠着的绷带解开,从司嘉年手中接过药钵。
司嘉年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叶蓉儿居然要给一个男人上药,他知道现在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说:“叶蓉儿,男女有别,不如让我来?”
叶蓉儿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她舀起一勺加了些许水的鸢尾药粉,放在伤口之上,然后再用指尖摸匀。
司嘉年扭头,故作轻松,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是门外的喧闹声很难被忽略,司嘉年不耐地说:“什么人敢在此时打扰?”
立马就有人上前报告说:“答三皇子的话,是慕容公子的青梅竹马荆尔白。”
“她在喧闹些什么?”
司嘉年话语有些激动,他是真的很反感忘恩负义之人,叶蓉儿虽说不上对皇兄有恩,但绝对说得上有义。也许在司彭泽心里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吧,他只在乎自己和蒲舒怀,其他的人他怎么会看见?
所以江其无就是如此命贱吧。
司彭泽从桌后走出,说道:“那你把我当做那种人,干嘛还要来这里?”
司嘉年笑笑道:“因为我想出手了。我觉得蒲舒怀那个女人恐怕会影响到皇兄的判断,所以我帮皇兄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为蒲舒怀澄清什么,就一直呆在冷宫为好。”
“放肆,你到底把自己当作谁了?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直呼她的名字!我告诉你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守得这天下。”司彭泽早就很是生气了,这个司嘉年不会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和自己闹翻吧。
司嘉年威胁道:“是,你没有我照样可以守得这天下,但是要是我有逆反之心呢?还望皇兄做个抉择。”
这句话是真的说到司彭泽的心坎里去了,他是真的害怕未来要是有一日有人逼宫,他会发现司嘉年的脸,那他真是死有余辜。
可是蒲舒怀他又怎么能负,已经把她逼得够惨了。
接近山巅时能听见飞湍瀑流的冲刷声,路边的嶙峋怪石有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马匹快速地擦树而上,空留蹄印。
眼前横着一条涓涓细流,因为是清晨,所以烟波浩渺,路边桃花荻落,随水窅然而去。朝阳熹微,水面波光粼粼。
司嘉年御马,马蹄向上抬起,跃过溪流,稳稳地落在对岸。
短短不过几秒钟。
当泪夺眶而出的时候,竟是她眼睛清明之时。
司府它处皆静,一处喧鸣。
司嘉年坐在上坐,端着茶盏并没有想喝下去的欲望,因为比起叶蓉儿的茶道,现在手中这杯简直不能入口。
之前他根本就没这么挑剔,果然是潜移默化地受着叶蓉儿的影响。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今天和叶蓉儿的短途,想到有些情节他还微微勾唇,赵诗翠看着他摄人心魂的笑意竟然有些看痴了。
她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爱司嘉年。因为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会提醒自己,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棋子。
可是她有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甘愿做一枚任人予取予夺的傀儡呢?她不甘心,于是做了很多事情去吸引他的注意。
对,她就是这么以为着,只是因为要保留自己可怜的自尊。
可是当她看见司嘉年那么宠爱叶蓉儿的时候,心里的那份酸涩那么真实,清晰地告诉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他了。
可是偏偏叶蓉儿就是他利用自己的目的。
现在自己碍眼了,就让她退场,她在心里说,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司嘉年散漫地抬眸,看着身前赵家几人都忿忿找自己要个答案,那他怎么不成其美意呢?
他淡然开口,道:“你们是觉得我亏待赵诗翠了是么?”
一时间居然没人敢答话,司嘉年就是那种天生说话就带着睥睨天下的魄力。
赵诗翠的哥哥赵玉泽是个莽夫,性格有些急躁,完全和他的名字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司嘉年轻笑道:“坐稳了。”说罢更加圈紧了叶蓉儿一些。
两人终于抵达峰顶,她看着一幢气势恢宏的楼宇,有些惊叹,在这高山之上居然能建出如此绝美的飞梁画栋。
宋正阳早就在山上等着司嘉年到来,今年居然多了一个人,他有些惊愕,但也立马恢复本来模样道:“仁兄来的真早,久仰王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有倾城之姿。”
长阶之下,霍鹤轩独立于斜阳之中,看着梁上三人人头的影子投在地上,黑白得苍凉。
司嘉年这是杀鸡儆猴吗?
恐怕这些人都不记得曾经这梁上有多少魂魄离散吧,包括他的父亲。七日暴晒之后,还尚未年少的他抱着已分不清面容的人头,久久不能言。
几日前身为柴火夫的父亲还能和自己一起颇为欢乐地打水砍柴,怎么今日脑颅就被恶心的蛆覆盖?
那人顿了一下,壮起胆子说:“她觉得是三皇子妃害得慕容公子变成了这样,所以上前来闹事,而且辱骂三皇子妃。”
司嘉年不悦地皱眉,道:“哼,这人实在大胆,让她进来。”
叶蓉儿正好把药给抹完,转身走到司嘉年的身边,将手上残余的药渍都擦在他的身上,然后俏皮地笑笑。
司嘉年宠溺摸了下叶蓉儿的头,完全没有出声怪罪。
叶蓉儿不用看,这死寂的房间肯定所有眼睛都望着自己和司嘉年,除了现在还没有苏醒的慕容弘光。
他不清楚这个佑郡主一定要在司府住下的目的是什么,这三年杳无音讯不说,更不知道她结识了什么人。
想到此处,他便踱步向繁申阁走去。
刚刚推门,就感觉到剑势凌面,他侧头躲过,然后利落出掌打向贺浩淼的腹部。剑影一闪,直直切了下来,司嘉年半路收了攻势。
然后司嘉年向上勾手,将贺浩淼眼前的白布扯落,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眸子。
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感,恰同死潭,冰冷如她的名字。
司嘉年和她同时收手,他笑道:“我送你的纯钧剑用得很纯熟。”
“可是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