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无辜，无识者无能。——智者之徒哈因

老骑士毕维斯被送回郊外的小屋。

清晨，春雨之后的清爽伴随着刚刚褪去冰封外衣的溪流畅行在原野之上，农场上新发的小麦时而抖动着苏醒的腰身，时而随着微风畅饮着清晨的甘露。

野生的马驹在草场之上肆意奔走，水獭在初暖的江畔擦洗着光滑的皮毛。光秃秃的桦树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幼小的鹿轻轻踏碎薄冰的清脆响声，白色的雌性雪兔外出觅食，健硕的爪陷在泥潭之中，在嫩草的叶上留下一排排灵动的脚印。

木门前的菜畦种着油菜，韭菜，还有莴苣，油亮的叶，新发的芽，柔柔嫩嫩。还没有挂果的西红柿架，豌豆株，茄子藤像是在从地底吸收着养分，静静地聆听着植物们吮吸春天的养分的‘嘶嘶’声。

林中废旧的古木上，繁茂地生长着各类的野山菌，爆开的伞帽上，鲜美的肉质向外流露着清爽的香味，错综的花斑像是三三两两附着青苔的鹅卵石。花草的茎悄无声息地爬上人迹罕至的台阶，绽放着春的姿态。

氤氲的湿气抚摸着沉睡的脸颊，清凉的气息轻轻滑过即将苏醒的毛孔。垂挂在睫毛上的露水缓缓滑下，在睡意朦胧的脸庞上留下晶莹的银河。

树木蓊郁，花草葳蕤，虫鸟啾啭，一切都配合着老骑士毕维斯诗意地栖居。这里远离酒巷的纷杂喧嚣，独处着一方宁静。

克里亚特整理着那眼前被微风吹动着的金发，悬浮的雾气折射着清晨初升太阳的微光，映照在他的疲惫的脸上，显得十分安详。

石桌上的草浸酒散发着淡雅的香，克里亚特微微嘬上几口，那微醺的状态和游走在神经之上的自在证明他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老骑士毕维斯从木屋中踉踉跄跄地向外走着，在门阶之上，一个趔趄滑倒在雨后的泥潭上。

“诶呦！昨晚的雨这么大吗？”毕维斯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泥泞，自言自语道。

“看来还是不够大！”克里亚特轻轻地回答道。

老骑士一惊，才会想起来昨天晚上是这家伙把自己从矮人堡的酒巷扛到这里的。

“克里亚特？”毕维斯望着眼前的金发男子，疑惑地问道。

“真高兴能活着再见到你，毕维斯骑士！”克里亚特端起两个木制的盛满草浸酒的杯子，向着毕维斯走过来。

“嗯。。。很高。。很高兴你还活着！”毕维斯接过克里亚特手中的酒，自忖道：“这家伙在庇斯河上的爆炸中竟然都没死？”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桦树林中打猎一番？”克里亚特放下手中的酒杯，在木屋前舒展着自己的腰身。

“可以。嗯。。。不过我那匹黑马？”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已经死掉啦！”克里亚特似乎并不关心老骑士最心爱的坐骑。

“死。。死掉？你没救它回来？”毕维斯骑士不解地问着。

“万物自有自己的生存意义，死亡女神既然已经召唤，又何必挽留！”克里亚特的长靴踏着石阶上的积水，他相中一匹正在草场上驰骋的棕栗色野马。

老骑士望着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左肩，还有屋内已经发僵、发紫的左臂，突然感到一阵痛楚。这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失去挚爱的宝贝时候的一种空落落的短暂刺痛。

老骑士跟上前去，积满雨水的小坑倒映着他因岁月侵蚀而暗淡的脸，不过那银白的头发，在空中肆意飘洒，这倒是引起他的些许欢喜。

克里亚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征服那匹棕栗色的野马，他就这样没来得及配马鞍，也没有钉马掌地在草野上狂奔。

老骑士虽然昨天夜里才失去自己的左臂，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的骑术，没过一会儿，他便骑乘着一匹油亮的棕红色马驹飞驰着。

老骑士给这匹不到四岁的马驹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阿洛。

“不为那匹黑马忧伤了？”克里亚特在马背上问着毕维斯。

“我从不因为已经失去的东西而过于忧伤，即使它曾经珍贵。”老骑士又询问到要不要去屋里拿马鞍，或者先给这两匹马钉上马掌。

“回来再说吧！先打猎！谁输了回来给它俩钉马掌，然后还要给它们洗个澡！”克里亚特向着远处的桦树林奔驰过去。他的身后，时不时传来几声冰面破碎的声音。

老骑士手握长矛，飞速地追赶着。

“这里的环境，与以前的空中城堡十分相似呀！”克里亚特感叹着。

“我都快要忘了它以前的样子啦！”

“不会的，你我终归还要回去的，丢失的东西找不回，但是遗失的记忆却总能偶然间凸现。”克里亚特怀念着以前的空中城堡，怀念着那个没有哈布斯堡家族，没有叶卡捷琳娜大帝，没有华族部落，没有蛮族部落的空中城堡。

“你还没有放弃？”老骑士毕维斯问道。

“放弃？那里可是我的家乡，我们的家乡！在其他的地方，我们的灵魂只是在流浪，从来没有属于家乡的归属感。”

“可是我们拿什么与他们抗衡，何况我已经老了！”毕维斯叹息道。

“精灵会老吗？你不过是心老了！”克里亚特讽刺道。

毕维斯回想起自己效忠哈布斯堡家族的时候，曾经是多么虔诚。他不禁为自己的精灵身份而感到羞愧。

“对不起！”

“最初驱逐人类之时，我也不曾见过你对战雾龙之时的怒火！”克里亚特想起昨晚，毕维斯为了击败雾龙竟然不惜暴露自己火之精灵的身份，他便感到这位老骑士已经无药可救。

“对不起！”

“收起的懦弱吧！我已经快要忘记你是我的族人啦！”一个金发的青壮年竟然在此处教训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骑士。

克里亚特在埃立特哈布斯堡统治时期也算是药剂师中的名人，因为及其缓慢的衰老速度和超天才的制药技术让曾经那个少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时候的老骑士已经是埃立特的第一侍卫。不过自从他被埃立特从叶氏家族手中营救过来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埃立特病死，老骑士毕维斯也被流放，到如今连空居的权力也被剥夺，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矮人堡郊外靠着门前的田地过活。

“你。。。盗窃那配方，到底想干什么？”老骑士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虑。

“终有一日你会得知。那时，我将会到此处带着你回家。”克里亚特仍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正目的。

“但愿所有纯粹的灵魂能够免受灾难！”老骑士由于深受华族思想洗礼，总是难做取舍。

“但愿你我的猎物没有一个纯粹的灵魂吧！”克里亚特继续嘲讽着内心充满矛盾的老骑士毕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