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精致的木屋内，仅能坐满四人的餐桌上摆满了诸如山鸡、蚕芋等烘烤的野味，足以让门前饥肠辘辘的过路人垂涎三尺。
面对此时此地算得上盛宴的这桌晚餐，拉希尔在惊讶之余，也不难理解维多利亚为什么要如此准备，只是苦了那些满山遍野跑的仆人了。
“怎么了？玛里扎尤乌斯先生，”女仆长忒朵思毕恭毕敬地问道，“有什么地方值得您疑虑的吗？”
这态度的转变也太大了，拉希尔一时适应不过来。
“叫我拉希尔就可以了，忒朵思女士，不如说像一开始那样就可以了。”
“不，这样就失礼了。玛里扎尤乌斯先生的兄长贵为灰橄榄家的骑士，从宣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老身侍奉的对象，而且愿意牺牲自己拯救灰橄榄家族，作为跟随家族一辈子的老佣人，我也感激不尽。所以，玛里扎尤乌斯先生居上位者是理所应当的，还请您自重。”
“这、这样啊，”拉希尔勉为其难地挠挠头，“不过直呼我们的名字比较好区分，还是这么做吧。”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忒朵思又行了个礼，“没什么问题就请您入座吧，拉希尔先生。”
“诶？不用等大小姐他们吗？”
“这也是大小姐吩咐的，若是两位先到就让两位入座用餐，不需等她。”
“好......”
拉希尔虽然是答应了，但他也没好意思先动，毕竟特洛伊也没到，他先独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幸好两人都很快回来了，没让拉希尔干坐太久。
特洛伊卸下了铠甲和战袍，换上女仆为他准备的便服，脸色很平静，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是刚从九死一生的角斗场活着出来的人。他毫无忌惮地张牙舞爪，在拉希尔的记忆中，特洛伊的饭量可不小。
维多利亚则基本没吃，大部分时间都在微笑着盯着他们看，十分心满意足。她特地换了一条花裙，耗费心思精心打扮了一番，似乎这场简单的晚餐对她来说非常隆重，不如说本身就准备得过分隆重了。
“你们两个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呢，”维多利亚笑着说道，“但是又完全不像。”
“是吗......”拉希尔耸耸肩。
“特洛伊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厉害，没想到你还藏着强大的实力，真的没人看出来哦！”
“这是肯定的结果，大小姐，”特洛伊说道，“我答应过您会活着出来，所以我一定会做到。”
“这就是所谓的‘扑克脸’吧？把实力深藏起来，让别人摸不清底细，对吧？”
特洛伊似是似非地点点头。
维多利亚兴奋地和他们扯东扯西，脸颊也因此泛起了红晕，时不时恪恪地笑出声。拉希尔知道她完全着迷了，特别是宣誓作为骑士的特洛伊，彼此又是同龄人，维多利亚自然而然地就被吸引住了。再加上特洛伊奇迹般地在角斗场上连斩五人取胜，披着灰橄榄的战袍创下记录，换作是别的贵族大小姐也很难不产生好感吧。
唉，还真是麻烦。拉希尔想着，抿了一口杯中的橄榄酒。
“对了！差点把礼物的事情忘了，”维多利亚双手合掌，“忒朵思，今天下午吩咐你去拿的东西在吗？”
“是，大小姐，我这就去给您拿过来。”
女仆长用托盘端来了两只小盒子，让拉希尔和特洛伊各取一只。他们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纯银打造的徽章，造型似乎是植物的叶子和果实。
“大小姐，这是灰橄榄的徽章吗？”
“嗯，我送你们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维多利亚笑着说道，“不过啊，说白了就是三颗果实和两片叶子，你们当作是其他类似的植物也无可厚非啦~”
“在下不胜惶恐，”特洛伊说道，“一定会好好珍惜您馈赠的礼物。”
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沉重？拉希尔合上盒子，一边默默地说道。好歹我拿得是一样的东西，你这么一说都不敢戴在自己身上了。
“呐，拉希尔。”
“啊、什么事？”拉希尔听到维多利亚叫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机会难得，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嘛，”维多利亚说道，已经把身份什么的抛到九霄云外，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我想听外面的趣闻，想更深入地了解你们。”
“是、是吗......其实我们去过的地方不多，也就游历过几个黎明之国的地方，你想听哪个？”
“那就说说你们的故乡吧！幽林这名字还从来没听过，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呢？”
拉希尔咽了口唾沫，他瞥了一眼特洛伊，后者仍在咀嚼，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餐桌上只有牙齿碾磨食物的细小声音。
维多利亚这回是踩在地雷上了，他们兄弟俩一直都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也从来没有被人问起。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是他们失去的所有美好。
“怎么了？”维多利亚见他沉默不语，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没有。”特洛伊面无表情地说道，又顿了顿，“这不是大小姐的错。总有一两个地方是不该过问的，更何况像幽林这种不起眼的乡下，大小姐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妙。”
拉希尔默默地看向维多利亚，她似乎还有话想说，但又梗住了，无法轻易地说出口。尽管特洛伊已经相当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可她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提问而自责吧。
“对不起......”果然，维多利亚静静地呼出一口气，向他们道歉了。
“没关系。”特洛伊说道，“能让我们稍微独处一下吗，大小姐？我们有事需要商讨。”
“嗯，你们随意。”维多利亚勉强地笑道。
“过来，拉希尔。”
两人来到了木屋外，特洛伊倚在护栏上，仰望着夜空，而断崖的下方就是角斗场，那里还灯火通明，依稀看得见恶魔们的影子。在他们身后的山上还有很多类似的木屋，都是用来招待观赏角斗的观众。甚至根据种族还划分了各自的住宿区域，每栋房子之间都有一段距离，但是恶魔们不会妨碍正常的交流往来，哪怕是跨种族的串门。
一般的角斗士会留在角斗场内歇息，有专门的半身魔打理角斗士们这几天的生活，只有像特洛伊这样代表某一势力的角斗士才会在所属势力的屋子里休息。
这是难以置信的事实，拉希尔听维多利亚描述的时候，他还无法相信，可目前看来真是如此。角斗场理应是暴政的产物，然而恶魔以优渥的条件招待来此游览的人和角斗的参赛者，就好像这是时兴的正常活动罢了。或许是恶魔领袖指示它们这么做的，和温水煮青蛙是一个道理。
拉希尔也昂首仰望天空，漆黑的幕布没有一颗星光，反倒被照明的火炬染得有些发红。
“大晚上的跑出来，不怕被人暗杀吗？”拉希尔试着调侃他的兄弟，“角斗士先生。”
“敢来就来吧，被嗅觉灵敏的羊头魔逮住，可是要斩首示众的呢。”
“维多利亚......她会问也是意料之中......”
“哼。”特洛伊轻哼了一声。
不愿意多说......的意思吗？
“事先说好，我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特洛伊说道，“我和你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果然是这样吗......”拉希尔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发生在你身上之后，你会明白些什么呢。”
“用你的‘眼睛’看看如何？”特洛伊提议。
“早试过了，什么都没有。”拉希尔趴在栏杆上。
“那就束手无策了嘛。”
拉希尔疲惫地望着角斗场，羊头魔卫兵正在换班，看上去有不少恶魔在走动着。
该死，疑问一个接一个。
“恶魔的领导层在角斗期间进行了一次会议，特洛伊，”拉希尔说道，“没想到黛西和它们会有联系。”
“谁？”
“就是我召唤的使魔啊......”
“噢，那家伙，差点忘记了。”
喂，不要忘记啊，这算是挺重要的名字吧？
“她已经把我们是赛斯特本抓住的囚犯给报上去了，似乎这批囚犯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正想方设法地要活捉回来。”
“是吗？我们是给盯上了么？”特洛伊微微笑道，“倒是听到了个好消息。”
“哪里是好消息了......”拉希尔有气无力地说，“可恶，就没点好事，这破地方......”
特洛伊默不作声，倾听着孪生兄弟的埋怨。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会不会它们盯上我们的原因，和你身上异变的有关？”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