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凤目光轻柔的望着一旁的宫玄迟,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宫玄迟俊朗的侧颜让她不由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觉得不由脸红起来。
慕容华清却低垂了头,往日里珠钗环佩,花绕玉缀的雍容华丽,如今已经化为云烟。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高髻上只有三只赤金攒珠的簪子,往日里敷了淡淡的粉的面庞今日也素颜朝天,往日里无一不是金丝银线的华裳霓裙,如今却如此素净了。
陆鸣凤和宫玄迟郎情妾意的模样落在慕容华清眼中,就有些刺眼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鸣凤离开了七年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和宫玄迟在一起。
可是不管她明不明白,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不再是大历风光无限的皇贵妃了,她只是自己,就是慕容家的女儿,慕容华清。
垂眸错身从两人身旁走过,一瞬间仿佛从此后会无期,此后春草年年绿,物是人非。
她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当初第一次见到宫珏翌的时候,他是多么的俊朗,眉目间都是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一身风流倜傥,指点江山的身姿总是让她着迷。
“哈哈哈……”
慕容华清错身而过后响起一阵的笑声,声音中透着凄凉,彷徨,有对往昔的嘲讽,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绝望。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随着她渐行渐远而慢慢的淡在风中。
曾经一切的繁华,心动,情窦,都仿佛是一场笑话,慕容华清的眼中溢满泪水,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西华门城楼上,身后的小丫鬟不敢催促她。
五月的风,吹面不寒。
她的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冰冻三尺也不及。
她脑海里无限的闪过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七情六欲都在一念之间,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也做了太多后悔莫及的事。
她曾经对宫珏翌的心动,在冷宫里闲庭落寞的心死成灰,设法离开冷宫后一步一步往高处爬的脚步都历历在目。
可是又仿佛已经历经千年,让她觉得往事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可是又仿佛看到她的晟哥儿正仰头对她笑,对她说:“母妃,我们去御花园里捉蝴蝶嘛!”
那双黑葡萄般乌黑发亮的眼珠儿透着孩子的天真无邪,他有些害怕有忍不住轻轻的摇她的手的模样可爱极了。
可是为了能够让宫晟能够成功的长成大历优秀的储君,她对他的严厉不减半分,他天生聪颖,自幼就很得宫珏翌的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亏欠,宫珏翌对这个孩子一直宠爱有加,可是宫晟因为先天不足,自幼就有心悸病,她却惘然不顾,一直对他要求颇高。
她现在还能想到有几次因为她的儿子知道自己的母亲希望他刻苦发奋,他读书愈加勤奋刻苦,几乎废寝忘食,有几次身体熬不住,犯病时那张苍白的脸。
可是她呢?慕容华清自嘲的勾起唇角,她还鼓励宫晟,没有想到这次发病竟然就要了他的命。
哈哈哈,何其可笑,她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当做一种赚取荣华富贵的工具,作为她的儿子,是不是太悲惨了。
她心里泛起一阵的疼痛,自己这一辈子太失败了,想要一个能够伴她白头偕老的知心的人,结果却是这么个夫离子散的结局。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慕容华清站在城楼边,守楼的军士都退下去,怕冲撞了她,毕竟意识里,她就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虽然如今她要去守皇陵,可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改变自己的想法。
站在城楼上举目四望,四处茫茫一片,四周聚起乌云遮天盖地,仿佛是风雨来临前的黑暗。
她伸手轻轻的抚上鬓发,亲手将头上固定头发的发簪,一根根发簪都从满头云鬓上取下,三千青丝都落下来,如同瀑布一般的三千青丝,在迎面刮来的一阵冷风中青丝随风飞舞。
发簪捏在手中,慕容华清闭目仰头深吸一口气,突然间纵身跳了下去,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忘了反应,就看着慕容华清如同一直风雨中被风吹雨打的蝴蝶,从空中垂着落下。
一朵巨大的血花,绚烂的在慕容华清身上绽放,如同妖惑人心的曼珠沙华,瞬间迸射出多女的光彩。
从此以后,一切的荣华富贵,嘲讽侮辱……七情六欲都随风而散。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震惊的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一切都尘埃落地,慕容华清的死,此后几十年年,再也无人提起。
像是一株落了尘的枯萎的花,无人问津。
陆鸣凤和宫珏翌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正在宣德殿里着人收拾玉玺和一些重要的典籍。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陆鸣凤竟然生起了兔死狐悲的难过,她没有想到慕容华清会如此看不开,会选择死亡。
她一直以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当初在陵源镇,就算那么的难熬,她还是选择了活下去,选择苟且偷生。
如今的慕容华清能够去皇陵守陵,这已经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了,有的人或许就被赐了三尺白绫,或是一股鸩酒,死相凄惨。
慕容华清果然还是那个心气高的,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她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继续活着,这样的慕容华清并没有太出乎陆鸣凤的意料。
陆鸣凤心里有些替她惋惜,如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会不会结果又不一样呢?
慕容华清如果只是嫁给了一般的官宦之家,能有个体贴的夫君,有个争气的儿子,贴心的女儿,凭借她的容貌,一定能够生活的很和美吧。
陆鸣凤心里不由惋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人的命啊,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谓红颜薄命,或许也就是如此了吧。
慕容华清死后,已经去了相国寺出家的宫珏翌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日没有迈出房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