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河下村一场大水,满目疮痍,蝼蚁不存。害得女侠赛飞琼熊曼娘自责而死,可曼娘也是糊涂,七指龙母因空禅尼偈语中提到‘黄土变清流,百死余二生’语句,这‘百死余二生’便是绝处逢生的启事,‘二生’一个便应在她的儿子魏青身上,顺流漂下数里,被神乞车卫所救,引入老剑客凌浑门下,学成武艺,后成名天下。
另一个呢?就得从恬淡子魏荃说起,他恩师张玖岳羽化宾天,将道总之位相传,他出任初期,事务繁忙,无心顾及其它,近来心神不宁,想起曼娘母子,决心回高邮河下村探望,这日天时已晚,行至离河下村尚有数里之地,就见大道之上,携男抱女,搀老扶幼,一个个浑身淋漓,叫苦之声连连,魏荃不知为何原故,上前拦阻乡民询问,这一问大吃一惊,才知原来是河水忽涨,大水淹了下游几个村落。魏荃闻言心如油烹,顺着大水向河下村狂奔,焉知神慌意乱之下,一不小心被水一扑,打了一个筋斗,脚下一软,霎时被冲进水中,仗着他内外功精纯,并未沉底,顺水而下,不知冲出多远,倏觉肩头搭住一物,慌忙双手捋住,死也不放。向下用力一拽,从水中露出头来,见自己手中抓着的乃是被一张大渔网,被人拖行十余丈远,水流渐缓,魏荃这才看清,渔网的另一头搭在一条小舟上,舟头站立一个道童,一手拉着渔网,一手撑着竹篙。
魏荃毕竟是有功夫的人,缓了半晌精神已然恢复,问道:“多谢童子施救,不知你如何称呼?”那道童说道:“我叫雷去恶,家师让我在此,他言上游发了大水,命我在这守着,看能否搭救几个幸存之人。”恬淡子问道:“你老师是谁?”道童回道:“家师是留仙观的观主,叫坎离真人许元通。”恬淡子认得,是江南七侠中的许元通,道门中的师兄弟,于是说道:“令师与我有旧,你带我去见他。”道童答应一声,载着魏荃够奔留仙观而来。工夫不大,来到留仙观前,恬淡子举目一看,石子甬路一条,两边栽翠柏苍松,野草鲜花,天然的清幽古雅。前边座北向南一座观宇,石头匾,泥金字,上书“留仙观”三个字。恬淡子口中叫道:“童子,你到里面通报一声,就说武当恬淡子求见。”童子闻言一怔,脱口说道:“恬淡子?了不得了,我速去通报!”正在此时,见由观内出来一位道人,口念佛号:“昨晚灯花报喜,今朝果有高人来到。”恬淡子抬头一看,这位黄冠,赤红的面,黑发髻黑胡子,蓝布道服,青鞋白袜,精神百倍,正是坎离真人许元通。魏荃来至近前,躬身施礼道:“道友,救了贫道一命。”
许元通笑着拉住魏荃的手,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先进鹤轩吧。”二道携手揽腕走进道观,鹤轩落座,道童雷去恶献茶,恬淡子将自己被大水卷走之事说了一遍,听得许元通唏嘘不已,说道:“一场大水,冲毁了三四个村落,夺走了千百无辜性命,我那童儿水里有个号叫混水猿,水性比我还大,我让他驾舟到水势较缓的地方,看能不能搭救几个幸存之人,唉,真所谓水火无情,他去了一整天,除却师兄外,只搭救上来一个小男孩。”恬淡子闻言心中一动,急问道:“那小孩现在何处?可否领来容我见上一见。”许元通当即命去恶将那小孩领了出来,恬淡子眼见小孩,虎头虎脑,小脸红扑扑的,不由得老泪纵横,将小孩一把搂进怀中,说道:“许道友,这孩子是贫道一个侄儿,小名叫小虎子,贫道正是为他而来,不想我二人皆被你师徒所救,大恩大德日后图报!”这小孩虎子,便是曼娘之弟熊成义的独子,大名叫熊血儿,大水来时被也卷走,他和表哥魏青水性皆大,阴错阳差,借着一根浮木向下游漂去,若不为雷去恶所阻,只怕也丢了性命,虽大难不死,也仅存一口气,幸亏坎离真人许元通精通医术,此刻已恢复如前,虎子也隐约记得恬淡子,知他是家中亲人,想起惊心一夜,扎进恬淡子怀里,哇哇大哭。
恬淡子在留仙观驻足十余日,每日都与混水猿雷去恶驾舟到水边寻找,又走遍附近,再无所获,恬淡子就此死心,将熊血儿视如己出,带回武当收为弟子。除熊血儿外,他早年收下一个大弟子,名叫清风羽士师文恭,继承了恬淡子的剑术,日后在江湖中颇闯出些威名,师文恭与铁掌禅师本是总角之交,被铁掌禅师邀约上青螺山助拳,恬淡子闻讯后,甚为恼怒,立时下了武当山,意在将弟子带离是非之地。谁知刚到铁佛寺,便听见师文恭惨死的噩耗,道人毕生心血皆在师文恭身上,眼看弟子尸首两分,不经头晕目眩,悲从中来。一旁有金蜂许飞娘向他搬弄是非,不说鬼王行凶杀人,将罪责全部栽赃在秦渔之女秦寒萼的身上,老道爱徒惨死,方寸大乱,当即信以为真,决心要在铁佛会上,逼陶元曜交出寒萼,为弟子报仇雪恨!
不想在月台上与失散多年的儿子重逢,恬淡子又喜又忧,喜之喜二十年音空信渺,才知孩儿尚在人世,自己香烟得续。忧之忧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是掌教玄真,孩儿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只能先行离去,寻机将魏青引出药王庙,夜月传艺,让他弟兄相认,收魏青为义子螟蛉。老道士殊不知,他这番避人耳目苦心安排,却未逃过二侠的眼睛,魏青刚出药王庙,二侠便在跟随在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书归正言,盘蛇岗下恬淡子闻听凌浑话语中夹枪带棒,不由得气冲斗牛,咬牙说道:“青儿之事,贫道感激不尽,贫道为弟子报仇,还望老剑客不要插手。”凌浑说道:“师文恭之死我多少也有耳闻,与道长所知不同,他的死真是死有余辜,你身为老师,不知检讨还要在此逞能,老朽当真看不下去,请恕老朽不能袖手不管。”恬淡子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以武力解决吧。”说着打开包袱,亮出一对盘龙量天尺,尺宽约一寸六分,尺长三尺二寸,纯钢打造,上面盘卧着一条金龙,尺梢两边,闪闪发光,像极磨利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