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采莲大船乘风破浪,横插湖面,一直往西而去。湖水甚急,山林如翠,不多时抵达船坞,大船停好,众人前后上岸。由老寨主在前接引,众人说说笑笑,顺着山口一直往北,山势越盘越高,走了足有二三里地,来至八卦连环庄前,四外高搭席棚,悬灯结彩,等进了庄子再看,到处设摆金漆八仙,金漆桌椅,全挂着大红缎子的南绣屏。靠正西,廊檐下一张红木桌儿,上面摆定五供蜡阡儿,寿烛辉煌,正当中香炉上面点着长寿香,在香炉的后面,摆着五碟鲜果供,红木桌儿左右各空着一把高脚椅,上边铺着大红的缎垫。此时所有来宾纷纷够奔账房上礼,等上完寿礼,这才归座。
齐小姐令贤等人在东北角上,一张空桌儿上落座,两旁边六小相陪,那个老和尚顾绥章与甄氏兄弟坐在邻桌,与和尚并肩而坐的是一位长髯老者,年近六十,身穿绿绸长衫,慈眉善目,仪表非凡。老者身边坐在一位美少年,年纪未及二十,中等身材,细腰乍背,瓜子脸儿,长得像个姑娘,面似六月荷花,红中透粉,粉中透润,红粉相间,两道弯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长长的睫毛。孙南小声对令贤说道:“那个老者乃是指下活人神医马玄子,旁边的少年是他徒弟紫府金童杨鲤,马先生与顾和尚是世交,看来此一番祝寿可要热闹!”
令贤小姐正要答言,由打外面走进七八个人来,为首两个上年纪的老人,上垂首是位老翁,好像貌,中等身量,矮着一拳,身形微胖,外罩一件红绸子长衫,内衬白绸子裤褂,足下白绫子袜子,青缎子云鞋,往脸上观看,年岁约在七旬开外,面若银盆,两道细长眉毛,一双虎目,神光饱满,准头丰隆,唇似涂珠,大耳有轮,白剪子股小辫,前面卸顶,颔下银髯飘洒胸前,不疏不密,根根见肉,看此老堂堂仪表,气度非凡。下垂首是位妇人,五十来岁的年纪,雍容华贵,落落大方,四鬓如刀裁,体态安详,只是面容上带着三分冷峻,身穿一件淡青绢绸汗衫,品蓝色的中衣。在二老身后站着万丈分水兽老寨主叶连城、赛无盐母大虫余珣姑、大力神商弘、协山太保商壮、分水小白猿叶奇,还有一个中年美妇适才未曾见过,三十来岁,桃花粉面,身上穿的绿绸紧身,大红绸子裤,散着裤脚,脚底下两只金莲,瘦如春笋。
只见二老来到众人面前,那银面老翁双手一拱,笑道:“今日是老夫七十五贱辰,老朽下贴把众位英豪请至敝岛一场欢聚,诸位能来赏光,老朽感德非浅。希望诸位畅饮一番,一醉方休,在岛子上多住几日。”工夫不大,侍从摆放杯著筷碟,冷劳熟羹,干鲜的果碟积满桌案,老岛主亲自挨着桌把盏,众人一番开怀畅饮。
等老岛主敬酒来至虎头禅师顾绥章与神医马玄子这桌时,老岛主将酒杯高高举起说道:“顾老禅师、马贤弟,昔年的事情早该过去,斯人已逝,不可复生,老夫有心和解此事,请二位多在岛上停留些日子。”顾绥章冷笑道:“两家能否冰释前嫌,全在商老岛主一念之间!”老岛主闻言将面孔一怔,将酒一饮而尽,笑了笑,一转身走向令贤等人这桌,分水兽叶连城上前一一给老岛主引荐,当介绍到粉孩儿石生和霹雳鬼石完时,老岛主和夫人对视一眼,不由得仔细打量石生、石完弟兄,但见石生头上梳着两个抓髻,扎着红头绳儿,杏子眼,通鼻梁,瓜子脸,长就的男身女相,年在十四五岁,身穿米色的两截大褂,青绉绸裤子,福字履,镶缎的鞋,十分的精神。石完却长得虎头虎脑,面如蓝靛,一条小辫儿,竹叶眉,金睛叠抱,直鼻阔口,唇外露出两个虎牙,大耳垂轮,穿着一身蓝。
小石生十分机灵,跪倒给二老叩头,口中道:“孙儿给二位岛主叩头,祝老岛主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老岛主见状心中欢喜,暗道:“连两个娃儿也这般的大了,该是时候了!”冲着令贤说道:“五老子孙果然个个人中龙凤,好,你们今晚多饮几杯,别急着回去,我蓬莱岛上房屋众多,在山上多住数日再走。”众小闻言口中连连称是。
寿宴直到深夜方散,不提旁人,且说归云庄几位宾客,跟着侍从回到山脚下的客舍休息,客舍分南北两个院落,齐小姐一人在北院,其余大伙全聚集在南院,屋舍十分宽大,大厅里灯火通明。当中一张圆桌,四周围着的圈椅,西面摆列着书阁子,窗棂下摆列着茶几杌凳,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东西各有套间。
大伙在酒席上有令贤管束着,每人饮酒甚少,此时无拘无束,与下人要来壶茶水,围坐在圆桌四周畅谈起来。粉孩儿石生问孙南道:“孙六叔,您经多见广,适才那个虎头禅师顾绥章和神医马玄子、乃是何许人物,与这太湖蓬莱岛有何冤仇?今晚漫漫长夜,不如您给大伙说来听听!”孙南不善饮酒,此时微带醉意,闻言一笑,说道:“我也只知一些皮毛,多半是从恩师与岳父二位老人家处道听途说的,你们问起便对大家说说!”遂即将太湖蓬莱岛十余年前的一段恩仇对大伙讲说一遍。这正是:水有源头树有根,是非曲直难分明。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